他能够想象到帖木儿听到汇报之后的反应。
帖木儿一定会笑着说一句:“大明很强?好,这样才配做我的对手!”
……
黄河大堤上,烈日灼人。
开封府下辖的中牟县王县令,正擦着额头的汗水,望着眼前聚集的数百名河工和百姓,眉头紧锁。
“大老爷,今年的‘河工钱’,俺们实在交不起了啊!”一位白发老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粗糙老手颤抖着,捧着一把干瘪麦穗,声音里满是悲戚:
“今年天恁旱,亩产不到一石,官府还要每户征粮三斗,这不是要俺们的命吗?”
王县令面色阴沉,他何尝不知百姓的苦处?
“老少爷们儿听好了!”王县令提高嗓音,“朝廷治河,为的是保一方平安。黄河汛期将至,堤坝不加固,大水冲下来,得死多少人?”
他跺了跺脚底的夯土,溅起一蓬黄烟:
“户部的钱粮还在路上,可这河工耽误不得!”
说着从袖筒里掏出知府的手谕,在太阳底下晃了晃:
“上头派来的河台大人说了,这回的汛情不一般,哪个县敢打折扣,就……强抓壮丁,都去治河!”
他颇几分焦虑,周边的县治河如火如荼,颇有成效。
中牟县的进度差了一些。
因为他的心还没有那么狠。
若是狠下心来征调,也不是不能完成任务。
但今日又收到开封知府的训示。
说上面下来总\/理河道的有两个,一个在主持黄河清淤,另一个到处巡视。
两岸各县都要警醒着些,这一次的黄河夏汛恐怕非比寻常,朝廷给的任务,要不打折扣的执行。
王县令便也急了,派差役催收河工钱。
结果就引起了当地百姓的不满。
望着一群吵吵嚷嚷、灰头土脸的百姓。
“来人!”王县令猛的摆手,声音在燥热的空气中炸开,“把带头闹腾的给我捆上来!”
十几个差役如狼似虎地冲进人群,将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拖到台前。
为首的正是方才跪地哭诉的白发老农。
“大、大老爷饶命啊......”老农颤抖着磕头,额头上沾满黄土。
王县令冷笑一声,从师爷手中接过一份公文:
“开封府严令,河工钱粮,一文不能少!尔等聚众抗税,按律当杖责三十!”
“爹!”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精壮后生,一把护住老汉,梗着脖子,双目喷火,“要打就打俺,俺爹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王县令眯起眼睛,瞥见差役皱起眉头,更看见堤下百姓眼中燃起的怒火。
“中!是条汉子!”王县令思量片刻,突然笑了,“本官治下,竟还有这等孝子……”
他扬声对百姓们说:“今儿个看在这份孝心上,暂且饶过你们。
明个晌午前,钱粮必须交齐,不然......”
他指了指黄河里翻腾的浊浪:“等大水冲了你们家炕头,可别怪本官没提醒!”
话音落下不久,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守卫开封的宣武卫飞驰而至。
为首的千户冷眼扫过缩成一团的百姓,翻身下马。
“王大人。”千户抱了抱拳,亮出块鎏金腰牌,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河台刘爷有令,征调河工钱粮一事,即刻停止!”
王县令脸色骤变,惊疑不定:“这……”
千户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
“中牟县已超额征收夏税。刘大人说……治河先治吏。”
王县令顿时面色微白,沉默不言——
上头给的命令,本来也没说必须要征收河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