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寒放缓了紧绷的身子,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到了不请自来的赵璟。
面对宋微寒的注视,赵璟则是毫不在意的在宋微寒面前宽衣解带,而后慢悠悠的进了这少阳汤,其间没看宋微寒一眼,反而是更着眼于自身的伤。
赵璟身上的伤很多,新痕陈迹,以及大片大片的烧伤,全都遍布在他瘦削的□□上。这些伤,未尝显于人前,却道道都是赵璟一路走来的证明。世人都道靖王天纵奇才,年少封王,却又有谁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些岁月中独自挺过来的呢?一枪开疆,大义灭亲的背后,又是何等凄凉?
一个高高在上的嫡长皇子,人前意气风发的靖王,现在却要为人所迫,连他用命换来的荣耀都要被尽数抹去。
宋微寒心生悲怆,转过头不忍再去看赵璟伤痕累累的身体。
赵璟却以为他是心生嫌恶,立马走到宋微寒身边。
“为什么不看我?”
“丑。”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微寒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哽咽。
自己向来不在意别人,又是何时把赵璟放在心上的呢?是地牢里赵璟宁折不屈的挣扎?是摇椅上赵璟问鼎天下的张狂?还是赵璟僵直脊背上的柔情?抑或者仅仅只是因为被赵璟的一身傲骨折服?
听了宋微寒的话,赵璟恶狠狠的接了句:“还不是你造成的!”
赵璟表情虽是凶厉,但声音极致轻缓,听着反更像是打情骂俏。
可宋微寒心底悲凉,哪还有什么心思想那些杂七杂八的。
是了,赵璟现在的局面,身上的烧伤,哪一处不是宋微寒造成的?无论是先前的宋微寒,还是现在的宋微寒都脱不了干系。
可宋微寒还是不愿去看,这一切无不在提醒自己到底做了多么可恶的事。就算自己用炭火灼伤了手臂,也是没法弥补的。
“你为何不让你的人来看看?”
宋微寒不敢去找太医,只能在建康城里找些大夫来给赵璟医治,可他们都没办法治好赵璟身上的伤,闻人语又迟迟不到,赵璟身上的伤只能一拖再拖。偏偏赵璟已经能够在乐安王府进出自如,为何不去找人替自己医治呢?
“找了,但他们不愿意替我医治,宁死也不愿意。”赵璟掰过宋微寒的脸,一定要让宋微寒好好看看自己造的孽。
宋微寒擒住赵璟的手,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愿意?”
“我的人在江湖上名声不好啊!”赵璟眨了眨眼,不甚在意地笑道:“再者你以为这世上又有几个医术高明到能完全治好我这伤的?仅有的那几个又和我有仇。”
“那你为什么一点不担心了?”
明明赵璟那么在乎自己的脸,甚至还因此狠狠的揍了自己一顿,宋微寒永远无法忘记那天赵璟看自己的眼神。
赵璟扫过同样宋微寒同样狰狞的手臂,低声道:“这不是有你呢。”
“你真的想好了?闻人语虽是一介女流,但脑子好得很,她要是知道你这么骗她,你就完了!”
宋微寒身子一顿,没想到这府里居然还有赵璟的人。
“这不是有你呢。”
有你在,我就不会完!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相信靖王殿下是不会弃我不顾的!”
赵璟往后退了退,反驳道:“我们现在不是船上的蚂蚱,而是同一个池子里的鱼。”
说着,赵璟捧起一把温泉水,随意地往身上浇了浇。
思及今晚的事,宋微寒问道:“今夜的事,你有何高见?”
“感觉怎么样?”赵璟却又没有接宋微寒的话,反而问了句让宋微寒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
“我的脸。”赵璟十分固执。
“不怎么好。”宋微寒如实以告。
赵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转身就出了少阳汤,随意的把衣服披在身上就要离开。
宋微寒见了震惊不已,立马扯了身边的浴巾包在身上,然后追了上去。
赵璟转身,半阖着眼,语气不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身上水汽太重,就这样出去会受寒的。”
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地方,宋微寒格外害怕沾上什么病,毕竟随便一场风寒,就要在床上摊上许久,还要喝特别苦的中药。
宋微寒对着门外叫了句:“行之!”
宋随也很上道的,拿了条浴巾挂在屏风上。宋微寒拿过浴巾,替赵璟擦干身上的水渍。
赵璟又问:“现在不觉得我恶心了?”
宋微寒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放软了语气,道:“不觉得,从来都不觉得。”
他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被愧疚淹没。
见此,赵璟才满意,有些得意地笑道:“现在天下初定,我不能动赵琼,只能来恶心恶心你了!”
宋微寒沉默。
如此,二人又折腾了一番,宋微寒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床上。
天色已经暗的看不见五指,宋微寒也累的沾床就倒,可刚刚没倒下去多久,宋微寒又惊声坐起。
“天下初定,我不能动赵琼。”
赵璟的意思是今夜之事,并非出自他的手笔?可除了赵璟,又会是谁?抑或者真的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