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将架在蓝念肩胛处的避尘收入鞘中,看着蓝念温柔地鼓励说:“非常不错。”然后阔步走向魏无羡,将半睡着的蓝熠从他怀里抱来,哐哄。
他知魏无羡生下蓝熠不易,所以平时为给魏婴减轻些负担,蓝熠都是蓝忘机在打理。
当蓝忘机靠近魏无羡的时候,他闻到魏婴身上的酒味又加重了不少,看着已经空了的一个酒坛皱着眉头说:“魏婴,勿喝太多。”然而魏无羡不以为意地敷衍点头道:“嗯嗯。”然而又立刻忽视了道侣的警告,将第二坛酒揭了封,喝上一口。在蓝湛弯下腰抱走蓝熠时轻轻地啄了一口他的脸颊,笑着说:“今天我高兴,再喝一点。就,一点点。”他将手举到面前,曲着食指和大拇指对蓝忘机笑着比出“一丁点”的样子。蓝忘机眼睫颤了颤,终是没有阻止。
蓝念悻悻地走到魏无羡面前,耷拉着脑袋。
魏无羡关切地问:“怎么了?虽然没赢,但真的已经很棒了!要继续加油!”
“嗯。”蓝念心不在焉地答道。
魏无羡将她的两只手拉起来,对她说:“我知道以前比剑你在同辈里就没输过,就输这一次有什么的?再说你父亲这么厉害,你接了他二十多招,真的很厉害。若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来和你比试,我肯定输惨了!”
“爹爹以前是怎么练剑的?”蓝念揪着魏无羡的衣角好奇地问道。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怎么练的……还能怎么练,不就是和江澄他们胡乱打练出来的。就是在和别人比试的时候用上所学的剑法,然后根据不同情况灵活应变。”他想起了好多年以前的事,那时候他们都是少年,有一份爱打爱闹的幼稚,一副精神充沛不知疲倦的身体,和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心。
蓝念眼睛一下子亮了,她一把握住魏无羡的手说:“爹爹!我想和你比剑!”
魏无羡:“和我比?我现在可能连之前的我的三分之一都不及了,你和我打没多大意思。”
“不嘛,”蓝念嘟着嘴恳求着:“有意思的,我以前听父亲说爹爹可厉害了,是他见过的出剑花样最多的人!”
“你父亲告诉你的?”魏无羡好笑,想起以前听学时蓝湛对自己的态度和现在真的是天差地别,故意歪着头高声说:“以前姑苏听学时他明明对我一副爱理不理,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没想到却把人家放在心里默默崇拜。”他从懒榻上站起身来,绕到蓝忘机面前,做出一副打量的模样问道:“含光君崇拜我还不说,偏偏反向而行,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想玩欲擒故纵了?”
魏无羡没想到的是,蓝湛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像是在斟酌着什么,末了从嘴里吐出一个简单的字——“是。”魏无羡愣了愣,按道理来说古板的蓝湛应该会否认或是避而不答,他这认真回答的模样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蓝忘机见魏无羡略显吃惊,唇角微微扬起不可见的弧度,说:“一见钟情,我亦是如此。”
魏无羡听了,会心一笑。他觉得,估计自己真的醉了吧?或者说是,和蓝湛共处的每一个朝夕他都醉着。这时有一片金色的银杏叶被风带到蓝忘机的肩头,魏无羡见了,伸手将其摘下,揪着纤细的叶柄,拿到眼睛前,抬头透过其看着日薄西山的霞光。就像当初在姑苏听学时,从被阳光映得金黄的玉兰叶的间隙中瞥见当时的蓝湛正白衣少年。当时的他,一身凌云傲气,捻剑信手一挥,便以为所向无敌。
“念儿不是想和我练剑吗?来吧!”魏无羡将银杏叶握在手中和随即丢掉,允诺了阿念的请求。他侧身一手握向蓝忘机腰间佩戴的避尘的剑柄,抬眉问道:“含光君,避尘借用一下了!”还没等蓝湛作答,他便“哐仓”一声带出避尘蔚蓝色的剑芒。
魏无羡对自己能拔出蓝忘机的避尘剑感到并不奇怪。剑有灵会认主,姑且是自己身上大半都是蓝忘机的气息,避尘认魏无羡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他抽出剑后在自己面前随意舞弄了一下,看着避尘的剑身,频频点头赞道:“果真是把好剑!”他脚下一点,轻跃着翻了个跟头移步道小院中央,垂下剑身任剑气扫起一地落叶的枯黄。
“好久没拿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了啊。”魏无羡笑着看向蓝忘机,却发现蓝湛看他看得目不转睛,弄得他好不自在。他单手举着剑,侧身横跨着站立,对蓝念说:“阿念,你先出招吧!”
蓝念见爹爹一副轻屑的样子,被剑气扬起的黄叶还飘落着给他添彩,这点燃了蓝念的战欲,她拔剑出鞘,应了声“好!”便俯身扎步向魏无羡冲来。
当蓝念的剑挥向魏无羡时,魏无羡侧身轻盈一闪,同时横打手腕挥剑轻松地挡住了“骄矜”的剑锋,他在接招之余还笑着调侃:“呀,冲得这么厉害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蛮横的邪祟!若是出招配不上这气势汹汹的启式,会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蓝念听了魏无羡的话,觉得理亏,又落不下面子,便加快了出剑的速度。魏无羡左退又闪地接着剑招,却仍有空隙用来显嘴上功夫:“这么急,当心乱了步子。打架要心平气和地和别人打。当别人愤怒凌乱你却镇定自若的时候,最容易一招制胜!”
蓝念想了想他这话有理,便放慢了出剑的速度,注重起剑式的准确与否。
“这就对了喽!”魏无羡笑着点评:“孺子可教也,不错!”
当蓝念的剑锋又一次正面和魏无羡的剑锋相碰的时候,魏无羡见蓝念眼睛死死地盯着剑锋相碰的位置,他皱眉“啧”了一声,发问:“和别人比剑的时候,眼睛应该看哪里?”
“看剑锋。”蓝念在二人各自弹开时回答。
魏无羡摇头:“错了!”
“嗯?”蓝念又一次卷剑向魏无羡刺来,不解:“叔公教的看剑锋的。”
“别听他的,实用性不强。”魏无羡一个轻捷的俯身便从下方避开她批过来的一剑,随即旋身从侧边挥剑站起,将蓝念的剑抵了回去。
蓝念懵了,就着和魏无羡剑锋相抵的姿势,抬眼看着他的脸问:“那看哪里?”
却见魏无羡看着自己的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对了。”
“啊?”蓝念更懵了。
魏无羡就这空挡,将握着剑和蓝念相抵的手松了松,同时另一只手覆上剑柄尾端,一转手腕,避尘的剑身便旋转起来,霎时间将蓝念弹开了几米,“避尘”蔚蓝色的光一时尽数流现,将“骄矜”的红芒逼得无路可退。随后魏无羡将避尘拿正信手在身前一绕,蔚蓝色剑芒画了个圆后便被他收在身后。他上前将被弹开的蓝念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她裙撑上的土灰,说:“和别人打架的时候,看的应该是他的眼睛。从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的想法,从而洞悉他接下来的招式。而且看着别人的眼睛时,就会体现出你的自信,甚至是战无不胜自傲,这样就更容易在气势上压倒别人。”
蓝念拍了拍屁股,提着“骄矜”嘟囔:“可是我看那些比剑的人没几个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到呀!”
“我不就是嘛!”魏无羡抬手拍拍蓝念的肩头,勾唇道:“学着点儿。”然后错身走到蓝忘机面前,将避尘横握举起抵在蓝忘机面前笑着问:“怎么样?”
他从这场较量的开始便发现蓝湛一直都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他有些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这么惹眼。
蓝忘机喃喃地说:“很好。”
“怎么个好法?”魏无羡挑眉。
蓝忘机看了看远处的流云,又把目光拉回来,像在脑子里想到了些偏远的事情:“与当时风流,并无二异。”
魏无羡笑着贴近蓝湛,将避尘插回蓝忘机腰间的剑鞘中,然后扶着他的手臂踮脚隔着蓝忘机怀抱着的蓝熠,在那人眉间落下一吻,轻轻地,如蝶吻花瓣,带着一身桃花酒的馥郁,熏得醉人。
蓝念便想跑过来问父亲比剑时究竟应该看哪,却见二人厮磨的模样,便止了步伐,不予打断。她对二人这般腻歪早就习以为常,她知道二人之前的那些嵯峨遭罪之事,所以觉得父亲和爹爹再怎么亲昵也不为过分
“都予你做人夫人父了,自然不比当时少年风华!”魏无羡用鼻子擦着蓝忘机的鼻子,吐着酒气。
蓝湛低头看向怀里睡得打起消鼾的蓝熠,眼睫微眨着摇了摇头,轻柔地否定道:“没有‘不及’这一说。”
见二人腻歪得差不多,蓝念才走过来。她早就把想弄明白打架时眼睛该看哪这件事忘了,想起和父亲爹爹交手感觉的不同,有个疑问在他心里膨胀开来。她揪着魏无羡的衣袖问:“爹爹,你和父亲比剑,谁更厉害啊?”眨着眼睛,一脸好奇。
魏无羡本想将“肯定是你父亲没得说”脱口而出,但到嘴巴又止住了,他转了转眼睛,笑着信口雌黄道:“当然是我啦!我看着他的眼睛和他打,只要我一个眼神他剑就掉了!哈哈!”
“啧啧,不会吧!”蓝念啄嘴,一脸不可置信。
魏无羡歪脸看向蓝忘机,挑着眉毛问:“你说是不是,含光君?”
“嗯。”眼里,尽是春波。
再所向无敌的人都会有战败的时候,也许就是一个眼神,便丢盔弃甲,败倒在他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