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光觉得不妥,他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林少阳知道我们回来了,一定会有所行动,请五皇子连夜带着齐白晖齐大人前往宫中诊治。以免贻误时机。”
马致和也赞同道:“嗯,有道理,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风雨,我这内史府,料想林少阳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闯进来。你俩今晚就在我府上住下,我让田管家收拾房间出来。”
林晚雨知道马致和在担心什么,也没拒绝,道:“那就叨扰内史大人了。”
马致和一看他还摆上谱了:“得得得,你那张嘴里说出来这些繁文缛节的客套话,我听得反胃。”
林晚雨:“......”
郭温离站起身道:“那我先去找齐大人进宫,舅舅,我晚些时候再来。”
他担心郭温离会承受不住崩溃,想跟他一起进宫,马致和道:“我陪你一道去吧。”
郭温离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这时辰,宫门早已落锁,舅舅再跟跟着去,定是要闹出大动静,太过引人注目。”
他说的在理,马致和也不再坚持。
“贺凉,你跟五皇子一起去齐大人府上,将二人送到宫门口再回来。”
贺凉是贺图司的名讳。
贺图司说起来是府兵,实际上与马致和亲儿子没有区别,他也从来没有拿贺图司当外人。
贺图司不知道林晚雨真实的名字,依旧叫他苏大人,临走之前朝他挤眉弄眼道:“小苏大人,你晚上住这儿吧?你等我回来啊!”
贺图司的表情有些狰狞,林晚雨耸耸肩问马致和:“他这什么毛病?”
马致和摆摆手:“疯疯癫癫。从来没见这样过,可能是难得碰到知己。”
苏崇光:“......”
林晚雨:“......”
郭温离毕竟是皇子,天潢贵胄。与林晚雨这种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又有官衔加持却丝毫没官架子的人不一样。
郭温离天生带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威慑力,贺图司虽然常常在内史府听他“舅舅”长“舅舅”短的,但作为人精,他觉得在这种人面前,少说话,甚至不说话才是明智之举。
所以一路上他基本无话,跟在郭温离身后,提高警惕,时刻注意着周遭的环境。
两人一前一后,郭温离忽然开口问:“贺大人,你们此去,可有遇到什么怪事?”
贺图司眼明心亮,知道他所问的不真的是怪事,而是林晚雨在救灾途中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这是皇家之人惯有的心思,从不只听信一人之言,疑心重,对所有人都保留着一定的底线,不会全交付信任,但又很好的把握着尺度,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也不会让人觉得凉薄。
“怪事?没有。”
贺图司只当不曾发生林晚雨和苏崇光中途脱队的事,对北秋山的只字未提。
关于提不提胧西贺图司反复思考了一番,觉得只需要再找一个问一问就知道的事情,他就没必要隐瞒,但也没有必要提及引人遐想,所以他干脆当起了一问三不知。
没有怪事,没有注意,没有发现。
郭温离走在前头,他看不清郭温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他的话,但他有一种直觉,很不好的直觉,那就是郭温离在怀疑林晚雨。
贺图司虽然学问造诣不深,但是作为人精的代表,他对郭温离的话选择性扬长避短。
林晚雨说过,说不定回到昌都,即使赈灾有功,灾祸也可能随之而来。
不管这灾祸是人为还是从天而降,贺图司觉得,至少不能是他的一句话而导致的。
他也不知道郭温离这句话是不是就是这个祸端的开始,但他知道,他需要把这个猜测告诉林晚雨。
二人很快来到齐白晖的府上。
齐白晖见到二人,先是一愣,随后将人迎进府。
郭温离挑了重点去说,齐白晖听了个开头,便面色苍白,身子像没了支撑软了下去。
郭温离搀住他,委以重任:“父皇的病,拜托齐大人了。”
齐白晖感念郭温离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信任他,毕竟他本来以为他这次遭人诬陷,是很难再取得信任了,他心里百感交集,对郭之远,更是对眼前选择信任他的郭温离:“下官感激五皇子的信任,一定不负所托。”
既如此,二人便没有一刻耽误地赶进了宫。
宫门落了锁,但侍卫见来人是五皇子和御医院的人,便放行了。
贺图司理所当然被拒之门外,他目送二人进了宫门才转身离开。
齐白晖心急如焚,这些年都是御医院的下面的人在替郭之远调理身体,却没想到能出这么大的纰漏,尤其是在中蛊毒这件事情上,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没用,几次起话头,都开不了口。
郭温离反过来安慰他:“齐大人,不怪你,这事谁也没料到会这样。”
“我若没有假手于人,亲自照料皇上的身体。可能也不会如此。”齐白晖也不为自己开脱。
“当年的情况,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所以齐大人先把歉疚收起来,专心替皇上诊治。”
郭温离自己比任何人都担心,但是正如马致和所说,他不能太慌张太忧虑,他需要足够的镇定,主持大局。
二人说话间,到了郭之远的寝居。
郭之远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但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齐白晖一刻也不敢耽搁,跪在榻前诊脉。
苏崇光之前开的那帖药,起了不小的作用,郭之远原先乌青的嘴唇竟然显出点红色的血气来,手上的青筋渐渐平复了下去。
郭之远之前脉象复杂,现在总算明朗了许多,而明朗之后的,探查起来,就显得非常一目了然。
他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蚕食他的五脏六腑,如今损毁已经到了三分有二,肝脾肿大、腹水、腹壁静脉怒张,尤其是肝部,最为严重,这也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
齐白晖断定,他身体里蚕食他五脏六腑的力量,就是蛊毒。
得到了齐白晖的诊断,郭温离送走齐白晖,在郭之远的寝居里坐了一会儿才走。
贺图司原本打算回到内史府与林晚雨喝上一杯,但被郭温离几句话搅乱了喝酒的心思,丢给林晚雨一句“五皇子疑心你了”,便匆匆回屋睡觉去了。
林晚雨知道,即使郭温离顾念这几年的情谊,但终究也会对他有所忌惮。
毕竟焚香在天下得不到它的人眼里,宁可毁掉,也不愿意有人能够控制焚香。
他不怪郭温离起疑,甚至觉得他这疑心其实是情理之中。
苏崇光虚虚握住他的手:“看来阿昀的官,做不久了。”
林晚雨一笑置之:“功名利禄,身外之物,当官也没有多少俸禄。即使不做官,也能养得起师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