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答说:“你很努力。”
林沛然于是就笑了,他慢慢摇了摇头,说:“我是个俗人。”
……
他跟郑文轩说,这两天感冒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郑文轩对他呵护备至,嘘寒问暖,就如记忆里的从前,让他从心尖儿上都泛着滚烫的热意。
林沛然长长陷在温暖的余味里,然后静了静心,说:“我是打电话和你道别的。”
郑文轩笑意凝固在脸上。
“渣文,我要去国外了,再也不回来了。”林沛然语声淡淡,像细密的春雨敲在窗台,“挂了这通电话,就把我拉黑吧。今年是第十一个年头了?我……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郑文轩如遭重击。他尽可能平静地问:“连朋友……也不可以做?”
“……嗯。”林沛然应道,“互相放过,一别两宽。天涯海角,各走一方吧。”
“…………”郑文轩喉头哽塞,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听到电话那边的林沛然一阵一阵压抑的咳嗽,心乱如麻。
“……林沛然,能不能……我是说,要不我们……”最后一次,再试一次,只要你能答应,哪怕是一丝的希望,他什么都肯答应你……
林沛然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好想接受啊。
他攥着手上的戒指,差一点就把应承脱口而出。
然后他听到听筒里,一个格外委屈狼狈的、细弱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喊了一声:“郑文轩……”
是贝佳。
林沛然清醒了。
他扯了扯嘴角,用最后的温柔对郑文轩说:“谢谢你。”
他是该谢谢郑文轩,给了他最美好又最贴心的半年,在那半年里,他的肿瘤都缩小了好多。
没有郑文轩,他也没法有多出来的时间,为自己一件一件安排后事。
他温声浅笑:“如果以后,你遇见一个笑得很好看的人,你爱他他也爱你,那就好好对人家吧,这世上能忍你十年的人,也就是我这样的傻子而已。”
郑文轩语无伦次:“沛然……”
“晚安。”林沛然决然道,“……再见。”
他挂断了电话,不再去想郑文轩那边是如何光景。
无论是郑文轩还是贝佳,从此刻起,都与他无关了。
他把手机扔到了床上,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冷却。
不是不喜欢了,是不想再喜欢了;不是不爱了,是没命再爱了。
有所依恋,无非是离不开、戒不掉、放不下、舍不得。
他早就想明白的事,时至如今,也不过是认认真真、郑重其事地向过去做了个告别罢了。
门口的白玉手掌抬起来,却终究没有开灯。他沉默退了出去,躲进卫生间把窗户大开,开始抽烟。
林沛然一个人在黑暗中,手臂蒙着眼睛、梗着脖子、仰着头,像只缺氧的鱼。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在哭。
恸哭不止。
最后一次,他为郑文轩流泪。
眼泪安静地往下淌的时候,他低低道:“这次你真的……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声音散在空气里,飘飘渺渺,轻轻淡淡,仿佛没有出现过。
*
天光乍破,夜雨初晴,白玉如常来给林沛然送早餐。
林沛然懒懒翻了个身,陷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天色还早……要不你直接去上班吧,我这会儿不想起。”
白玉将碗搁在他床头,一声不吭拉开了窗帘,被春雨洗得水润的阳光洒进室内,他淡淡道:“不早了懒虫,太阳晒屁股了。”
林沛然的眉头孩子气似的皱着,好像随时就能冒出赖床的嘟囔来。
但片刻过后,他和白玉就都愣住了。
林沛然摸了摸落在自己脸上的光斑,阳光的照射,有一种暖洋洋的温度。
他冷静着问:“天亮了?”
白玉拉上了窗帘。
“没有,天阴得很,这架势可能要下暴雨。”
“……”
林沛然垂下了眼帘,躺了回去。
他翻过身,缩进被卷里,闷声道:“谢谢,我……再睡一会儿,暂时……不要叫醒我。”
在那一瞬间,他恍然明白,他的世界,不会再有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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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给神经病发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