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听人说的……”郑文轩支支吾吾的,颇显得欲盖弥彰。
林沛然挑了挑眉,有意加重了音节:“郑文轩,你可不许骗我。”
“……”郑文轩憋了半晌,咕哝着服软:“那什么,就、就一次……”
他生怕林沛然误会,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气吐槽道:“我刚毕业那会儿,就纯粹好奇……只是好奇去见识见识!你不知道,我靠,我还没进去,就只在斜对面的巷子里站了一会儿,结果撞了个一米九的糙汉,上来就问我一晚上多钱?”
“我还没寻思过来我难道性取向写脸上?结果他就一脸性冷淡的样子跟我说,‘你看着一脸正气,应该是上面的吧?我在这附近逛了三个月了,一个一都没碰上’……我靠,他妈的他一米九的大老爷们儿,居然是找我上他?!因为我看起来一脸正气???”
“……”林沛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泄露出笑声,他实在忍得辛苦,故作严肃问:“然后呢?”
“还然个屁的后啊,我……我……就……就走了呗……”郑文轩的脸烧得通红,实在说不出他当时吓得扭头拔腿狂奔,从此再也没靠近过那条街两百米内……
林沛然品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的长长“哦”了一声,上扬的尾音撩得郑文轩脸皮都快能滴下血来。
郑文轩羞愤得恨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狠狠堵上林沛然的嘴。他语无伦次自我辩解:“我……我我绝对不是被吓跑!这怎么能算吓跑呢……战术撤退……战术撤退懂不懂,他比我高小半个头,我是……我是怕肛、肛不过……”
“哐咚”,耳机里一声闷响。
郑文轩正古怪拧着眉头,就听到那头的林沛然拍着桌子,一发不可收拾大笑起来。
郑文轩:“………”
他算是没脾气了,磨牙恶狠狠念叨着林沛然的名字:“林沛然!”
“哈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噗……”林沛然不在他身边,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我一想到你长得一脸老司机样,内里其实比狗还怂,就忍不住哈哈哈……”
“反正那地方没什么好玩儿的!附近的宾馆也都不怎么正经,你——”
“咳!我定好房间了!”林沛然抢在他发飙前,及时收住了调侃,“地铁站门口,附近是商业街,一晚上六百多,还成吧?”
郑文轩这才不情不愿讷讷“嗯”了几声,后知后觉接话:“这么贵的吗?你土豪啊?”
林沛然忐忑支吾着遮掩:“我挑床,不喜欢酒店卫生不行的,而且隔音不好的也不想要……”
郑文轩好像瞬间理解了什么,没由来一阵口干舌燥。男人之间的暗示,无非只有懂和装不懂而已,他胡乱点头应着,揉着鼻子掩饰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嘱咐林沛然:“那、那你看着挑,D市这几天挺热的,你带俩短袖就成……”
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商量了一下计划要去的景点,侃到半夜,才互道晚安结束语音。
林沛然抱着手机辗转反侧,心头像煨着一壶滚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从胸口一路烫到四肢百骸,把人烧得头脑发晕。
郑文轩什么也没说,可林沛然就是能明白,郑文轩那里的“进展”一定很喜人——他自己或许都没发现,他整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变轻松了。
林沛然为他开心,终日飞在缥缈虚幻的云端的那颗不安的心,好像也慢慢落到了实处,终于不再随风飘摇。
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到从前……林沛然只是这么想一想,眼眶就有些温热。
五年……再难再苦,他也守过来了;总有一天,他能骄傲跟所有人说,你看,我没有等错人,我知道,他从来都没变过。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拥着秋月,听温柔的落雪,听到春花次第开、光阴流转间树荫如浓……到天长地久,到海枯石烂。
林沛然心口忽然一颤。
他笑着笑着,泪就淌下来。
他没有天长地久了,春花秋月,可能也只剩一个轮转,更不能奢望什么朝共青丝,暮里白头。他会比郑文轩先走,然后留他一人在尘世里形单影只……
林沛然郁闷抱着脑袋坐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也许是时候告诉郑文轩真相了。
郑文轩一腔热血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着,可如果自己连未来能有多久都不告诉他,岂非是骗了他一个空中楼阁。林沛然知道自己怯懦且自私,但也实在不想剥夺郑文轩知情和选择的权利。愿不愿和这样他的拥有未来,应该是郑文轩自己来决定。
可他……这样的事,要他怎么开口……
林沛然的视线定格在自己的笔记上。
他翻着自己前面记下的东西,边看边读,然后被这仿佛黑历史公开处刑一般的文字羞得面红耳赤。
他咬了咬牙,导出了文档。
D市见面的时候,就……找机会给郑文轩看吧。
*
『2018年7月某日。
好希望有一天,能让你看看我藏在这里的东西。
把那些酝酿了好几个月的纠结和爱意,那些深夜里矫情的软弱和眼泪,那些别扭的心思、羞耻的情话,全都呈到你面前,坦坦荡荡、毫无保留的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