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有什么事，这都是经常的事。给点钱就能解决，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陈忆是除了李志勇他们之外第一个这样关心过自己的人。
陈忆半天没有说话，付晓升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但听到了陈忆流畅规律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
他也在旁边小憩了一会儿。这个帐篷不大，虽说是双人帐篷，但两人基本上都是紧挨着的，陈忆睡觉的样子很可爱，微微嘟起的嘴唇。付晓升忍不住捏住了他的鼻子，过了几秒陈忆憋红了脸，张开一点嘴用嘴呼吸着，嘴一张一合，十分迷人。付晓升看着这个模样，不禁笑了出来。“好玩吗？”陈忆睁开了眼，付晓升听言急忙松开了手，“什么时候醒的？”
陈忆打了个哈欠，“我正准备睁眼就被人捏住了鼻子，你也真是，不怕我憋死。”
付晓升笑了笑，“你睡觉时挺可爱的，”陈忆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说的我平时不可爱似的。”接着两人都沉默了，“那个，你打算，以后怎么办？”陈忆吞吞吐吐的问。“嗯？就那样，高中毕业就打工，也不是说不上大学，就是上一个技校或者卫校吧，不会管的太严，有时还能赚钱。”付晓升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一包薯片吃着。
“不是，我不是问你这个。”陈忆摇了摇头，思考了一会儿，吐了一口气，“你不是喜欢男生吗？你打算以后找个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付晓升听到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但应该会找个女朋友吧。”
“可你不是喜欢男生吗？找个女生不会觉得遗憾？”陈忆追问着。“喜欢是喜欢，也许是青春期的冲动或者是对同性的好奇，也许以后就不喜欢了呢，肯定是要结婚生子，不喜欢就让自己努力去喜欢。”
陈忆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以后是找个女朋友还是男朋友，他觉得自己开心最重要，但是又怕受到别人的冷眼和嘲笑。“你初中不是交了一个男朋友吗？好像是叫郑野吧？”付晓升吃着薯片，但是似乎没有刚才的那些好吃了。
“也不能说是男朋友，两人人都愿意才算，就我一个是倒贴的。”陈忆一提到郑野就来气，要不是他，他初中几年也不会这么狼狈，他也不会躲着桀晨宇，他也不会给自己安上防护罩，但要不是自己喜欢男的和他表白，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自找的。
“那至少在一起过，他怎么同意当你男朋友的？他也是同类吗？你直接表的白他就同意了？”付晓升很好奇，毕竟一个同性恋想对自己喜欢的人表白，是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他刚来我们班时，也没有多喜欢。”陈忆想着自己和他的过往，实在想不出郑野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我想听听，你方便说一下吗？”付晓升把薯片放下，拿了张湿巾擦擦手。
“就是，我一直是一个人做一个座位的，老师和同学都感觉我像个仙人掌一样，浑身是刺，稍微一点不顺心，就会扎到别人。所以我就提议我一个人坐一个位置，老师也同意了。那天，从外校转来了几十个学生，校长按班级分配，郑野正好分到了我的班，但班里实在腾不出一个空位，就和我坐一起了。他很阳光，也是自来熟吧，第一次和他见面，我还能记得他说的话，他向我伸出手介绍他自己，我也伸手和他握了握，他说，你身上好香啊。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只和我一个人有过接触，也许是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不适应，我们学校是经常考试，有周测和月考。他的成绩不是太理想，他原来的学校上课进度比我们快了许多，但是成绩在第一次周测时，班里倒数。”
“就从这开始了，在我眼里，他多么完美，就是成绩不好，他提出了让我给他补习，我就答应了。当时我们班里同学并不知道我是同性恋，我的朋友还很多，每天下课几乎都跑到我的座位上左一句右一句聊着，那天，他说他很羡慕我，成绩好，人长得帅，还有这么多朋友，他小时候母亲就和别人跑了，他的爸爸对他不是很好，家里的活几乎都是他干，他爸喜欢喝酒，酒量不是很好却每次都快把自己喝死，最可怕的是，还耍酒疯，每次他爸一生气就把他当出气筒。”
“他和我说过，他妈叫周夏，”说到这里，陈忆顿了顿，他当时只觉得郑野可怜，光顾着同情，但当他说他妈妈叫什么的时候，他只听了个大概，好像就叫周夏，好像又是三个字，陈忆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妈妈不就是叫周夏芝吗？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的朋友说，他能和我坐一起就是他的福气，久而久之就玩在一起了，我不太喜欢打闹，所以我的朋友很快就成为了他的朋友。”陈忆说到这里啧了一声。付晓升明白了，陈忆原来有很多朋友，但最后都被郑野抢去了。
“在那一次之后，第二次周考，他成绩进步明显，他也很欢喜。他有一次看见了我们学校的校花苏冉冉，一个朋友看见他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半开玩笑的说一句，人家是校花，找男朋友要学习好，长得帅，你除了帅一点，配不上人家。从那之后，他开始主动学习，他不会的问题也会主动问我，不会的知识点让我讲解，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我那时候真傻，居然没发现出问题，只以为他是想学了。”
“第三次周考，他考进了我们班里前25名，我们班是那个学校里比较有名的班级，在班里能排前25，高中是稳了。他激动的扑倒我身上，下巴抵着我的肩膀，使劲嗅着，还夸我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息，那一次是我们第一次紧密接触，虽然也没什么，但是我是喜欢男的，我能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的脖子上。”
“不知是出于感激还是什么，他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东西一起，上下学一起，就连上厕所也一起。”陈忆很陶醉，毕竟郑野是他的初恋，即使恨，但也喜欢过。
“我比较喜欢看书，我常常会与我的朋友谈论书上的内容，有时激动了会大半天没理他，从那以后，他从学校图书馆里，把我和我朋友说过的名著一本一本的借来看。有时我和我朋友说着的时候，他也能插几句话。我渐渐发觉自己喜欢他，越陷越深。但当你暗恋一个人时，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你都会觉得他在暗示你，人有三大错觉，其中一个就是我暗恋的他也喜欢自己。”
“他成绩上去了，我每天想着如何再把他的成绩提高上去，有时会帮他改改他的作业，帮他列一个学习提纲，我的成绩倒是落下去了，第一次月考，他考了全班第一，超越了我。我当时也没想什么，月考是会排名，我基本上一直是和苏冉冉来回争第一，他这次直接考了全校第一。我也为他高兴，但是就从那开始，我们的关系慢慢变了，他不会整天围着我团团转，有时一下课就跑出去。也不会趴在我身上说我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我居然没发现，我向他表白了，当时我已经想好了几十种后路，却没想到他答应了，然后想的一切都乱了。”
“我其实吧，过得也好，每天家里都上演着婆媳大战，要是像电视剧里，豪门类的有钱任她们吵，偏偏没钱还不想着怎么挣钱，天天只想着怎么让对方不舒服。我家里好不容易有点积蓄被我爸拿去买了一辆不知道几手的车，结果她俩都不同意，还是我爸好一劝才留下来的，然后日子就更难过了。我爸对我还可以吧，反正我奶和我妈对我是没有一点感情，她们眼里甚至都没有了家人，只有钱，我妈有几次都要离婚，家里穷，我那时根本没有零花钱，雪莹姐是我家对门，她每天在我上学前会给我10元，我每天就饿着肚子省下钱给郑野买礼物，就是想看他笑一次，每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周幽王为什么烽火戏诸侯了。”
“但是每次他收完礼物，礼物就不见踪影了，一次我送他一个保温杯，我足足十几天没有吃饱过饭，他也很高兴的收下了。但我没看过他用过一次，偶尔我看见苏冉冉拿着和我送给他一模一样的保温杯，我就去问郑野，结果……”
陈忆没再说下去，付晓升不由得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和苏冉冉在一起了。说我恶心，变态。从那刻起，我的初中生活就变了，我的朋友都离我而去，同学看到我就像看见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只有孙子辰一个人还陪着我。”
付晓升竖了竖拇指，“真牛逼，我去，还有他这样的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问外有人叫了他和付晓升，陈忆看了看手机，已经快晚上7点了，“我不想提他，我喜欢过他，恨过他，但就是放不下他。我很讨厌这样想他的自己。”
付晓升听到后心头猛然一紧，是的，这种感觉是最讨厌的了，狠狠的伤了自己，但又放不下。三个帐篷围在一起，桀晨宇用砖头搭了一个台子，中间生起了火。夜以完，在这还可以看见星星，周成海帮忙把鸡腿，鸡翅的肉类清理干净串成串，不少人也都生起了火，“这样不怕着火吗？”陈忆走了过下，在火堆旁边坐下。付晓升也挨着他坐下了，付晓升拿着个签子捣了几下，“下面有砖头垫着，这附近哪来的砖头？”
“这有卖的，哎，这年头干什么都挣钱，连砖头都能卖了。”雪莹姐感叹着，孙子辰躺在草地上，“还好桀哥有钱，有闲钱可以浪费，不然要是我，死也不会掏钱还砖头，就这几个破砖头，在大街上都能拾到，在这卖了几十元。”
“关键是你在这找不到啊，”付晓升拿过一个鸡腿，用一旁的小刀划了几下，“这刀也是买来的？”
孙子辰点了点头，“这些东西家里都有，像桀哥这样的，估计今晚用完就扔了。有钱就是好。”陈忆也拿起刀在鸡腿上划了几下，在火堆里烤起来，“你们明天就要走吗？”可以看出，陈忆的神色里有点不舍。
“是啊，桀哥本来就是路过这里，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去出差，雪莹姐明天要去上班第一次上班，周大哥肯定要跟着的，我后天就要上学，作业一大堆还没写呢。”孙子辰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都有事啊，”不过陈忆很快想到了一点，突然兴奋起来，他明天不是要去找江哥吗，如果他们在这估计付晓升就要一个人回去了，正好。
“咋地，我们要走你还很心奋啊？”雪莹姐笑眯眯的把调料递给陈忆和付晓升。“没有没有，伤心都还来不及呢，”陈忆尴尬的笑了笑。
众人都围在火堆旁边坐下了，一人两手两个串，陈忆用嘴吹了吹刚烤好的鸡腿，咬了一口，“还行，味道好淡。”
付晓升也咬了一口，“的确，烤的不是很熟，但要再烤一会，外面的皮就焦了。”付晓升看着里面的肉还带着“血”顿时没有了食意。
“凑活着吃吧，等陈忆生日那天请你们吃大餐。”周成海嘴里吃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陈忆生日是27号吧，28.29号放假，就差一天就到国庆节了。”
“你们国庆节也要来吗？”陈忆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当然，陈大爷的生日，我们怎么能缺席。”孙子辰坐了起来，从陈忆手里拿过一串吃着。“哎，你怎么这样，那我都咬过了。”
付晓升笑着看着他们，顿时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孙子辰也不是挑着陈忆咬过的吃，他就是想看看付晓升什么反应，他咬了一口又递给了陈忆，“诺，还你，真小气。”一旁人笑了起来。“给你，”付晓升把手里烤好的一串递给了陈忆，不过上面撒了一些辣椒粉，不多，付晓升专门看着量撒的，看着陈忆有点犹豫的样子，“吃吧，不辣，不撒一点就真的没有味道了。”付晓升把鸡腿从中间撕开很大的口子，在里面撒的料子，对着火烤，能熟，味道还可以。
陈忆很快就吃完了，付晓升又递给他几个鸡翅。一旁的孙子辰凑了过来，“我也要。”付晓升又笑着递给他一个。
几个人吃完后又在火堆旁边聊了半天，直到火自己熄灭，众人才纷纷睡去。
帐篷本来看着挺大的，白天两人在帐篷里没觉得尴尬，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两人不得不挨在一起，俩个人才认识没多久就睡在一起，的确有点尴尬。
陈忆能感受到旁边的付晓升想给自己留出一点空，他也侧着身子睡了，“还没睡吗？”
付晓升用鼻音嗯了一声。“在想那个电话？”陈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能感受到付晓升翻来覆去应该是睡不着。付晓升还是用鼻音轻轻嗯了一下。“明天就回去了，你说过让我有事和你说，所以你……”
“知道了，但是你毕竟是因为我的事，我不想让别人为我受伤，真的，混混比你想的可怕多了，你想跑是跑不掉的，越跑打的越狠，对混混要不就两种方法，要么被他打个半死，要么把他打服。你是个好学生，他们已经不上学了，他们不需要担心什么，你要是出了一点事，重点大学你就没希望了。”
“没希望就不上呗，”陈忆不以为然。“那你真的想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吗？这个地方能像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名气，主要就是因为实验中学，八个学校挨得很近，附近不允许有网吧，KTV连附近的酒店都不允许住宿，你应该去大城市里发展，而不是在这个小地方待着。 ”
“那你呢？你就打算在这？”陈忆有点生气，付晓升劝着自己，他自己却自甘堕落。“我和你不一样，你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你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你不用担心他们，而且你背后还有很多人会支持你，雪莹姐，桀哥，还有孙子辰他们，你和我们这些人终究不一样。我还有家，我要照顾自己还要顾及爸妈，还要担心我哥，成天就守着个破店，我就只能在这里待着，哪都去不了，这里有我的朋友兄弟，他们不可能像孙子辰他们那样，隔着几座城市，还能再见面。”
陈忆听着他的话，他也无奈，毕竟能考进实验中学没有一个是差生，就凭付晓升现在这个成绩，上个三本，努努力二本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就像被拴住脚的鸟儿，飞不走，就算飞走了，窝还在这里。
“你不打算试一试？”陈忆还是努力的劝他。“试一试？怎么试？”付晓升迷茫的问。
“先睡吧，我们不可能一样的。”付晓升像是放弃一般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忆感觉自己最近失眠次数越来越多，要是想让付晓升和正常人一样，就必须让他的家庭安稳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哥安顿好，可是，一个天天啃老，为了钱能把自己的弟弟朝死打，很难改回来的，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忆烦躁的挠了挠头，他听着旁边付晓升的呼吸声，并不是很均匀，估计也是没睡。这件事必须趁早解决，不然付晓升一刻也安稳不下来。一个这样的家，一个与付晓升没有关系却斩不断关系的家，要是换做自己，自己估计早就受不了了吧，陈忆心想。
早上，陈忆订的闹钟响了，陈忆翻了个身，压着胳膊睡了一晚，胳膊有点麻但又想到了什么，又翻了回去。“付晓升不在？”陈忆转头看了一眼，付晓升不在身旁。
陈忆出了帐篷，付晓升在不远处坐着，现在不到7点，昨晚又是凌晨才睡，付晓升估计一夜没睡。他走了过去，“怎么没叫醒我一个人在这坐着，”时间似乎还早，草地上还没有几个人，陈忆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疼痛。“叫你干嘛？看你睡的这么香，”付晓升有点心虚的把眼光飘向一边去，他不会告诉陈忆，他其实早就起来，玩了陈忆半天的脸。
“时间不早了，都还有事，把他们先叫醒吧。”陈忆走向了帐篷，不过昨晚的火堆已经被清理掉了，砖头也不见了，估计是被回收了。陈忆掀开了桀晨宇他两的帐篷口，却发现两人没在里面。
“雪莹姐，起来了，”陈忆又走向了另一个帐篷，不过没有掀开，毕竟里面有个女生。“知道了，”里面的人喊了一声。
“陈忆!陈大爷，”陈忆听到声音，看向了声音来源，孙子辰像一只狗见了主人一样跑了过来，不过就要撞在陈忆身上时，脚下一滑，直接跪在了陈忆的面前，“哎呀，孙子，可别行这么大的礼，知道你很激动。”陈忆赶紧把孙子辰扶了起来，孙子辰瞪了他一眼，“什么东西这么滑，”孙子辰走到刚才脚滑的地方，拾起一个东西，陈忆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听孙子辰“咦～”了一声把东西扔了出去，差点扔在走来的桀晨宇脸上，他俯身一看，“一个用过的tt”
陈忆听到后感觉脸烫了起来，“这公共场所就做这种事。赶紧走啦，你两看什么看。”
陈忆和付晓升走回了帐篷，收拾了东西，把帐篷收了起来给桀晨宇，那边两个人也弄好了。“那边有个公共卫生间，孙子辰给你们买了洗漱的东西，简单弄一下就要走了。”
陈忆他们四个接过东西，去了公共卫生间。弄好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车上，桀晨宇把东西还了回去，从包里拿了几个面包分给了他们几个就开车上路了
桀晨宇打算先把付晓升和他们几个先带回原地，然后带孙子辰去车站，自己才去开会。临走前，孙子辰拉着陈忆的手，“生活需要仪式感，”说完就展开了双臂，陈忆笑着抱了抱，然后孙子辰又向付晓升看去，付晓升也笑着抱了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