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忙扭过头,不看他。
柳朔长继续穿衣服:“我们公平交易,我大概还会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我可以过来帮你洗衣服,帮你干活,成交不?”
那胖胖的姑娘没答话,只是低着头把他一个劲往外推,柳朔长瞥见她飞上红晕的脸,圆嘟嘟的,非常可爱。他笑着说:“算你答应了,不要食言哦。”
柳朔长快步走在折美楼的走廊里,他已经想逃离这里了,没了谢俟榆做保证,他完全无法相信老板娘。但广陵咒没有卖出大价钱,他于心不甘。
临近中午,已经有客人找上门来,他们大摇大摆地进入楼里,把衣襟一掀,大腿一拍,叫起酒菜和女人,便是一次丰盛的午餐,即使要为此花费很多银子,也在所不惜。看中了哪个新鲜的姑娘,他们会选择晚上再来,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柳朔长站在三楼走廊,扶着朱红色栏杆,冷眼看着底下的奢靡和热闹,热闹从来不属于他。
他一定要拿到钱,活着拿到钱。柳朔长知道自己是个被人鄙弃的赌徒,但他不想输。
这时窗外更加热闹了,连进了楼的客人都纷纷抛弃到手的美人和盛宴,跑出去观望。柳朔长这才想起,那个自称与点的家伙,要被当众处斩了。
他也下了楼,跟着人流往外看,这时听到有客人交头接耳。
“你相信造反的人这次会死绝吗,肯定不会!”
“如果这个夏侯家的最后一人活下来,倒是可能变成下一个飞土首领呢。毕竟仇恨这么大,是吧……灭九族啊……”
“嘘,瞎说什么,我可不想再见到飞土那种组织了,好不容易活下来,自然要享受太平盛世……”
“我还是觉得造反的人不会死绝,听说这次匡槙大人的死,是被下毒酒……”
柳朔长猛然一震,匡槙?那个诛杀几百号人的始作俑者,他死了?还是被暗算……
有个想法在柳朔长脑海里形成,正当他仔细考虑这办法是否可行时,有人打断了他。
“柳少爷,这就想走?毁约可不是生意人的良心。”
老板娘走到他身边,笑语盈盈。客人们见状都赶紧退散,虽然老板娘足够迷人,但他们都更想多活几年。
“我没想走,我只是……”柳朔长眼珠一转,说,“我不想要钱了,我要换个条件。”
“什么条件?”
“既然广陵咒如此珍贵,拿命换,可不可以?”
老板娘笑意更深:“拿你自己的命换么?”
“切,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的命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不参与买卖,原来你想拿走我的命?违背良心的不是我,是你啊,老板娘。”
“那好,你说你到底想用什么换?”
柳朔长把手往门外一指:“他的命。”
与点站在斩头台上,台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刑场和折美楼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但去观看斩首的人已经挤了半条街。整个上都的人都一早得知了要处斩夏侯家最后一个人。
临近中午行刑时,皇家成员也从皇宫出来了,他们单独开辟一条道路,路边的房屋都清空,两边由侍卫把守。菜市口东边有一座庞大的城楼,又做观看台使用,专门为皇家建造的,现已被仔细打扫一遍,迎接皇家成员就座。
几乎所有的人,上至皇帝,下至乞丐,都挤到这附近的两条街上,欣赏夏侯家最后一人的死亡。这简直是上都人的全体狂欢,比任何活动都要吸引人心,真恨不得锣鼓喧天,百里扬旗了。
与点被捆在台上,俯视这一切。他好像站在了世界中心,虽然是以这种方式。底下人头攒动,喧闹不停,而与点眼里耳里仿佛什么都没有。
如果有人能透过那蓬乱的头发看见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没有丝毫恐惧。少年高傲地站在那里俯视众生,冷漠异常,他只是困惑,他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原来人可以这么拥挤——可是,这么多人,为什么都喜欢看别人砍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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