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兵本也是犯人之子，名叫安宝，比与点大不了几岁，当年大燕灭掉北夏的时候，他家里人都死了，做这个全凭他们头子发善心收留了他，带他来到了河清郡。

与点摇摇头。

“养马的地方，”安宝说，“闻闻这味儿，连马都不知道？那你出来一趟是对了，你想一辈子关在山里吗？你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连女人都没见过吧？带你出来见见世面，等你爷爷回家了，我们再给他建新房，太划算了，我们头儿可是个好人，我活到现在全仰仗他，你算算这笔账——”

“你们想让我怎么说？”与点打断他。

安宝愣了愣，男孩表情冷漠，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转了好几次目光，发现男孩的眼神焦点一直紧紧跟随他，压根不懂得害怕也不懂得避开目光，这是一双会说真话的眼睛。

“什么啊，你这就接受了？你要去替人死？”

与点说：“我没有，是你们把我关进来的。”

安宝皱起眉：“你就不反抗一下？”

“那你会教我怎么反抗吗？”

“神经病，我为什么要教你！”

与点便一脸“所以咯”的表情，这时站里又有一个人犯被带进来，他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被绳子扯进来，嘴上紧紧捆着皮革做的罩子，脚腕上戴着铁链，初春的雪还没化完，她穿的却很单薄，裤子被扯破了，露出冻得红红的膝盖。

似乎察觉到与点的目光，女孩远远地对他眨了眨眼，虽然被遮住半张脸，与点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笑意。然后她就挨了一鞭子。

安宝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这叫女人，懂吗你？你毛都没长齐呢，死了，这辈子就没机会跟她们说话跟她们亲热了。”

与点依旧盯着那女孩挂在脖子上的牌子：“为什么牌子上要写‘老鼠’这两个字？”

“你居然识字？！”小兵打量他，“听着，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不是只有人类一个族群的，有些会妖术的怪人，我们就叫他们老鼠。”

“为什么不叫他们‘会妖术的怪人’，而是叫老鼠？”与点说，“因为害怕他们，连名字都不愿意直呼了么？”

安宝嚯地一下站起来：“跟你说话真的会被气死。他们是怪人，你就是个野人。”

他抬脚离开，以上茅厕的借口，把教这个野人说话的任务交给另一个小兵。

远远看着他们对话，安宝不由得心焦。不只因为这孩子难以沟通，而是，不知为何，他总希望这孩子反抗一下，叫嚣一下，明明不公平的事，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淡定？这可是去送死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接受了？

那个新进来的女孩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封闭屋子里，里面一点光也不透，地面湿漉漉的，不知是积水还是动物粪便的泔水，但女孩丝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很快，她在一群人中捕捉到了新的，不一样的心跳，她张开手，等待时机来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