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久,与点喘着气停下来,他已经绕到了那只野兔的前方,那兔子似乎已经对敌人丧失警惕。正当与点准备一击必杀的时候,他突然犹豫了。
因为他发现兔子已经越过了最后的边线。
河清郡位于深山中,但他只能在一边活动,深山的另一边,师父告诫过他,无论如何不能过去,虽然也是大燕国的地盘,但那里不是人类待的地方。这条边线上,每隔几棵树的距离都被打上铁桩。铁桩上挂着白骨。
野兔想往更远的地方去,突然,一只黑影出现,与点猛然后退,那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吞噬了野兔,然后出现了人脸,是一个枯瘦的女人。
她转过头,发现了这边的与点,两人对视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她猛然冲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口,与点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像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化为一缕黑烟,发出绝望的尖叫声,简直要击穿耳膜。
铁桩们依然冷漠地伫立在那里。
与点的眼前恢复了平静,他抹了一把冷汗,低头,自己离那条边线仅仅一步的距离。
突然间与点感觉到不对劲,他就像山中机敏的鹿,闻到了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气息。大地在隐隐振动,他下意识紧紧握住了镰刀,背转过身在积雪里奔跑。
穿过大片密林,他看见了最近的山头上几股黑烟,细听之下还有马蹄狂乱和刀枪碰撞声。与点呆了半晌,完全没见过的景象,好像很危险,又好像很遥远。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人痛苦的哀嚎,那惨叫声惊醒了他。
杀人了?这是杀人吗?那里离家很近!
与点大惊,迅速往山下奔去,掌心开始冒汗。
当掩映在雪松中的简陋木屋出现在与点视线中时,他稍微松了口气。一切如常,他放慢步子,走进院子。
“师父?”他喊。
没有回应。
“师父?”他走进屋。
屋里也异常安静。
他感觉到脚步越发僵硬:“师父?”
后院里摆放着师父常坐的砖块,砖前是水洗磨刀石,水井的井臂还悬在半空,井嘴嘀嘀嗒嗒地滴着水,润湿了井台上的青苔。这一切都太过平常,平常的就像师父还坐在那里,霍霍地磨着刀片和锄犁。
与点走到磨刀石旁,泥土里散落着刚磨下的锈粉,他弯腰捻起一撮,家里的东西该锈的还在锈着,这是件与点没见过的东西。
师父带着磨好的东西,去了什么地方?
他忽然感到浑身一股凉意袭过,他知道是怯冷的毛病犯了,必须让自己劳作起来。然而这次寒症异常凶猛,当他扛着锄头到菜园的时候,手已经不可控制地哆嗦起来,骨头都在发痛。与点失去抓着锄头的力气,咬着牙挪回屋内。
把身体埋进被窝里,依然是无法缓解的冷,但体表却开始发烫,冷汗打湿了与点的额发,开始眩晕。他觉得自己也许就要死了,脑海里刮起各种华丽奇怪的图景。
最后一丝意识停留在沙沙的雨声里,这是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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