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裴昭也不再咄咄逼人,他本身不喜欢吃甜食,更何况是花生牛扎这样高热量又粘牙的糖果类,所以随手散放在茶几上,只赏脸喝了一口水。
王秀英看起来是个讲究人,给裴昭用的还是一次性水杯。
裴昭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番,随后留意到王秀因的身侧有个香台,香台上供奉的照片很小,只两寸有余,但是照片上的人一看就很受重视,这么点照片还弄了个木头框镶着,木头框足有二三十厘米,衬的那照片孤寡伶仃,恨不得再弄点死人上去填满了。
照片前的香火刚刚似乎续上没多久,上头烧完的部分还没形成重量落下来,王秀英伤成这样还怕没香火,将这照片上的死人饿着,也算时刻悬心,惦念难忘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王秀英吓得一个激灵,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忧戚被骤然打断,竟稍微有点人气。
莫勤俭站在门外,整个人脏的像是上门打劫的泼皮无赖,小臂上的肌肉袒露着,以泥灰作阴影,就连那张脸都没了可取之处,要不是身上穿着警服,警号警徽一眼看穿,王秀英恐怕能尖着嗓子喊救命,把一整栋楼惊醒。
“这……”王秀英回头看了一眼家里坐着的裴昭,见裴昭点了点头,这才退开一步,小心翼翼将人放进了门。
“你不要怕,我是好人。”莫勤俭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奈何这笑脸狰狞的活像屠夫,游乐园里走一圈,能吓哭大半小朋友,从此留下刻骨铭心的小丑恐惧症。
也不知他怎么搞得,凡露在衣服外的部分都五彩缤纷,像在染缸里打过滚,有些地方还擦伤了,裤腿上破开两个指甲盖大小的洞。
这些痕迹虽不严重,也能看出莫勤俭上来前自己遮掩过,但裴昭却知道他跟人动手了,对方应该是偷袭成功,因此莫勤俭脸着地摔过一跤。
王秀英将信将疑地观察着莫勤俭,给他的待遇完全不如裴昭,茶水没有,糖也没有,就这么干坐在沙发上……王秀英事先还在他屁股底下垫了一层报纸,以防将沙发坐脏了。
“你怎么回事?”裴昭压着嗓子小声问莫勤俭。
“没什么,一些小状况。”莫勤俭端庄乖巧的将双腿并拢,挺直身板坐出了贤妻良母的感觉,他保持着那副“和善”的笑容问王秀英,“半月前,你家中可曾发生过怪事?”
王秀英想了想,“倒也没有。”
仲夏的上午,暑期最蒸腾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忽然敲了十二声,金属的震颤在大厅里余韵不绝,莫勤俭的耳朵给响得轰鸣一片。他刚抬起眼,脸色却蓦然一肃,猝不及防地冲过去将窗帘拉了起来。
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阳光瞬间被稀释,到最后里外竟然漆黑一片,王秀英脸色苍白给吓得不轻,正磕磕绊绊准备去开灯——
夏天骤雨多,也时常乌云扑上来打片刻雷就散了,所以刚刚天有些暗时谁也没注意,等到莫勤俭这么大张大阖一顿闹腾,王秀英才忽然觉得心里一凉。
因为这短短时间里,除了窗外的暗无天日,整个房子还渗出了一种森冷,直往人骨子里渗,单薄的衣服完全御不了寒,王秀英才走了两步,就感觉膝盖冻僵了。
踉跄中,王秀英被人拉了一把,直直摔进绵软的沙发里,裴昭随即将她按住,在王秀英耳边轻声道,“想活着就别动。”
灯始终没有开,从窗帘中透出来的光不足以支撑肉眼的运转,王秀英紧张的呼吸着,连断手的疼痛都快忘光了。
莫勤俭贴着窗户,这窗帘呈淡黄色,一层,很薄,能够阻隔外面窥伺的欲望,但太阳好的时候,即便是拉上了,屋子里也有几分亮堂,基本不遮光……莫勤俭的左眼微微泄露出一丝金芒。
他鼻梁上的眼镜在楼下时曾狠狠着过地,虽然没摔坏,但上面磨损的很严重,几乎泛了白,戴在眼睛上就是个累赘,莫勤俭手上施力狠狠一压,将两片厚玻璃都抠了出来藏在掌心。
外面的走廊响起脚步声,莫勤俭在窗户上看见一个个小孩子的手掌印,手掌印湿漉漉往下淌着水,交叠着朝门的方向移了过去——转眼功夫,整个窗户上都扒满了手掌印,像是外面的东西在不断地尝试。
莫勤俭的目光不知为何一个晃神,再看时,那些掌印都变成了血红色,而门把手则向下歪斜成四十五度角。
“嘎”一声,门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