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澄霜笑了，先是呵呵一声冷笑，接着靠在沙发上大笑，笑得捂着肚子直哎呦：“我就说这个沙发不行，笑得我腰疼。你这是整啥，浪子回头守身如玉？你跟我交代句实话，三位数，有没有？还守身如玉呢！我呸！”

“我也想问问你。”

刘志驽声音里的东西，能让白晓妮闭上嘴，也能让余澄霜闭上嘴。在簌簌落下的阳光里，刘志驽抬起眼睛，迎着余澄霜些微颤抖的目光，说：“你是怎么和我哥在一起的，他最近找你有什么事儿？”

片刻的对视后，余澄霜转开视线，说：“他上大学主动来找我的。没告诉你么，照片？”

刘志驽一怔，才反应过来余澄霜说刘适择找他是为了照片。“照片？”什么照片？

余澄霜不屑地呵了一声，说：“还能是什么，小朋友。你总在这和我装纯啊？”

眼前一阵眩晕，等刘志驽清醒过来，他已经骑在余澄霜身上，抓着他领子，把他深深压进沙发里。余澄霜脸憋得通红，不断地拍着他手背。刘志驽不理，厉声叫道：“什么照片，拿出来！”

“没带。”余澄霜微弱地说，“在我家……”

刘志驽再用力，把他压到更深处，头颅和脖子几乎形成了九十度：“都有多少照片。发到什么地方去了？都有谁看见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可爱嗡嗡地说。

这破烂玩意倒是会刷存在感，可惜并没有人在和它说话，也不指望它能明白什么。余澄霜不再出声，只是用力拍着他的手臂。刘志驽看他脸颊发紫，眼珠上翻，有点担心他不小心被自己掐死，微微放松手腕。余澄霜翻着白眼深吸一口气，腿猛然收缩，一脚揣在刘志驽小腹上，把他踹得身子一倾，从沙发上翻倒在地，立刻翻身起来，短促爆发、一脚踹中他心口上方。

尽管刘志驽立刻闭气，也没能防得了他这一脚带来的冲击，胸腔里翻江倒海地痛到恶心。他单手扶地想撑起来，余澄霜重重一脚踏落，踩在他手腕上。刘志驽几乎听到手腕传来的微弱声音。

真是太长时间不动手打架了。竟然忽略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余澄霜第三脚对着他脸直踹过来，刘志驽一偏头，这一脚踹在他后面的茶几上。他反手抓住余澄霜脚腕，一拉一拧，余澄霜跟着翻倒在他身上，两人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狭小空隙扭成一团。

滚地搏击是刘志驽初中特长。余澄霜就算练过搏击，也是个学院派，不知道敌人倒地后要第一时间拧手腕背过去，手肘暴击脊骨上部，砸到他不再挣扎，只能用眼角愤恨又恐惧地盯着身后的人。本打定主意不要再心软，一拳下去，中途仍然改了方向，微妙地避开了余澄霜的眼眶，只是打中了他的颧骨。余澄霜闷哼一声。刘志驽停了手，问：“我问你为什么给刘适择拍照。为什么给刘适择打电话！”

“给刘适择打电话。”小可爱鹦鹉学舌般说。

刘志驽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盯着余澄霜。余澄霜艰难地呼吸着，沙哑地说：“不行吗……你没拍过？你没发给你哥们看过……？装什么犊子啊。金盆洗手，以前的事就算你没干过了？”

刘志驽停了手，盯着他，片刻后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再干了。”

余澄霜呵呵地笑了，鼻血横着流下脸颊，像一道单侧的战斗纹章。“那你也是干过，恩？在高兴的时候，不想拍下来让对方看看他的样子？不想一直留着自己欣赏？我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愿意爆了你。你呢……只要我把照片亮给你哥，我说什么他都会听。”

“你先亮给我。”刘志驽说。

余澄霜冷笑一声，用眼神示意刘志驽拿过手机，放到他手边指纹解锁，再点开相册，寻找“照片中的人物”。刘志驽愣愣地看着搜索出来的照片，甚至忘记了痛殴余澄霜，自己撑到沙发上坐着，任余澄霜也爬起来，扯过纸巾擦脸。

照片很多，还有视频。刘志驽缓慢地一张一张滑过去。刘适择不是个纸片人，不是他的榜样，不是套着“别人家孩子”的概念，他有自己的鲜活欲#望，也有生动的表情。

他早就知道哥哥不是纸片人，但刘适择的鲜活是一点点填充起来的。从出柜，从谈话，从微笑，从他们短暂的相聚。一直到照片里的神态。那么隐私的神情，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刘适择的隐私。

他确实错过了太多，错过了一起长大的二十年，错过了知道秘密后的五年，甚至错过了哥哥第一次懵懂。明明他自己是15岁，同年刘适择20岁，可以保护他，不被第一次的错误选择玷污。

然而他终究是错过了。错过的事不能再重来。

他甚至错过了“小可爱”里发出的，只能是接通电话后没人说话的轻微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