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明白,刘适择开始动手推开刘志驽,刘志驽也反推回去。奶奶欣慰地看着两个平均年龄超过二十五岁的孙子像三岁小孩一样推来推去。三姑爬上车,转头看着他们两个,笑眯眯地说:“兄弟俩感情就是好啊,这么大了还童心未泯。”
二叔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别看适择这么大人了,回了家还是个小孩儿。二姐,我想起他们小时候了,志驽想要一个糖人儿,适择就是不给。那时候他们俩也是在地上滚着打架。哈哈,适择,你还记得吗?”
三姑捂着嘴格格地笑了,仿佛回到了旁观他们为糖人儿打架的时光。
眼看此刻已无法挽回上海知识分子的颜面,刘适择只好怒瞪刘志驽一眼,自认倒霉,收手规规矩矩地坐好。刘志驽大模大样地坐在中间,一手变本加厉地搭在刘适择腿上。
再厚的东北老棉裤也隔绝不了男性手臂的重量,更何况刘志驽的手也不算老实。刘适择忍了一会儿,忍无可忍,看了一眼,说:“拿开。”
刘志驽从哥哥的语气里知道他现在确实生气了,笑着拿开手,顺手往上挑了一下刘适择的下巴,说:“城里人真讲究。二叔,我跟你说,自从我哥去了上海,变得可讲究了,临出门还拿个小瓶在那抹脸,现在我碰他裤子一下,他又哼哼唧唧的。怎么办,城里人这么娇气,能不能哪天就不认识我了。”
二叔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刘适择,笑着说:“我看,难说。志驽啊,你别再扑腾他了。这是跟你哥多长时间没见啊,总是摸摸索索的。”
刘志驽索性身子前倾,凑到二叔和三姑中间,笑嘻嘻地说:“越是岁数大了,越是感觉兄弟之情的重要。现在我看见我哥,那可真是亲。兄弟亲,姑侄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但我哥看见我,没啥反应!哎呀,我的这个心啊……”
三姑听到一半就格格地笑,说:“志驽这嘴啊,不去说相声都可惜了。适择也是,怎么了呀,一回来就板着个脸,笑一笑呀。”
刘适择只好朝她笑了笑,三姑满意地转过头。
商务车悠悠地启动了。车里吵得要命。司机显然是父亲的熟人,一路上和刘老板畅谈天下,主要是司机说,刘老板偶尔高屋建瓴地概括总结。后排的刘志驽打了鸡血一样捧哏逗哏,哄得二叔三姑笑个不停。
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坐车身子虚,只能看着窗外,时不时地喝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枸杞水。刘适择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窗外连绵掠过的白雪。
总觉得刘志驽和以前一样了,好像丢掉了六十斤的肥肉,也跟着丢掉了大部分的性格。
“你为什么要减肥?”他突如其来地说。
刘志驽愣了一下,缩回来,笑了,说:“原来太胖了啊。”
刘适择可不买这套。“十多年了,你可从来没觉得你自己胖,怎么去年年底突然明白了呢?”
刘志驽挠一下鼻子,说:“幸好在座的都是家里人,我就和你说实话了。自从接了老爸的生意,我终于明白,胖子,太虚弱了。看着胖,但体力是真不好。而且胖子看着没文化啊,看看我哥,这么清瘦,这么美丽,一看就是高等学府毕业的精英人才。我呢,一个穿貂的胖子,跟司机上门谈生意,人家以为我才是司机,让我上车里等着去。这哪能行啊?我痛定思痛,胖定思胖,觉得这不行啊,胖子没前途啊。就减肥了。”
三姑笑得花枝乱颤,说:“志驽这张嘴啊,普通的事儿叫他一说都开花儿了!上次你不是说,健身房打折,你图便宜买的会员吗?”
刘志驽笃定的一挥手,说:“这也是原因之一。健身房那人是我一哥们儿,跟我说,兄弟啊,你办卡吧,我不要你钱都行,你要是能练出来,我这健身房从此就发达了!我一想,帮谁都不能不帮自己兄弟,就豪爽一把,说,行!等着我给你当活广告。哪知道健身这么累啊,唉呀妈呀,我这老腰差点断了。那教练还说,老板你早就应该锻炼啦。像现在这样都晚啦。”
刘适择说:“既然有了想法,就及时付诸实施。有句俗语是种一棵树的时间最好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你能减掉也很有毅力。”
刘志驽莫名地挑挑眉毛,说:“有了想法,就及时做哈?这倒是行。”
从他的语气里,刘适择觉得他应该是在说别的事。他没有搭腔,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他去年刚参加工作,太忙,没有回家过年。今年回家,不知怎的,似乎每个人都变了模样。特别是刘志驽。起初他以为刘志驽变化最大的是外表,没想到他变化最大的是内心。
弟弟似乎有一件很重的心事,一直遮遮掩掩,不愿意在他面前提起,又希望得到他的鼓励。
心事总是要说出来的。刘适择几乎开始期待他吐露心声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