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学生抽烟不好，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总得有点释放压力的渠道。

虽然真正的压力，并非来自毕业论文。

刘志驽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摸出一包烟递给他，刘适择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哼笑一声：“软中华？这么奢侈。”

“抽呗。”刘志驽说，“难得我的完美哥哥也开始有恶习了。抽中华总比抽自己卷的烟叶子强。”

刘适择摇摇头，推开软中华，说：“我都戒了，你别起高调，再说奶奶气管不好，她还吃饭呢，在客厅抽什么烟。”

刘志驽扬一扬眉毛，嘴角一撇，把软中华收起来。就在此时，三姑忽然拔高了声音：“你们两个看电视剧小声点！这边说话都要听不见了！”

她的声音如一把刀，从《老友记》的声浪里劈进来。刘适择尴尬地关上电视，寂静再次笼罩了客厅，就连餐厅里也一时无人再出声。

刘适择默默地收拾好移动硬盘，刘志驽低声说：“听他们吵吵也没意思，嗳，你要是没啥事儿干，我带你出去走走，顺便咱们自己整点吃的。你累吗？”

在飞机上就累得半死了，只是还没从上班的状态里出来，一口气提着丝毫不觉疲惫，现在这口气泄了，刘适择忽然觉得浑身发软，说：“累。我先睡一会儿。然后，你再说你那些计划。”

他扶着腿站起来，阿笨以为要领它出去散步，高兴得又叫又跳。刘适择苦笑着摸摸狗头，朝楼上走去。

刘志驽在他身后说：“我扶你吧。”

刘适择呵呵一笑：“我没事，有点累了。”

刘志驽却不由分说地冲上来，说：“来，我领你。”说着便揽住他肩膀朝楼上走去。刘适择惊异于他的态度，轻轻一抖，震开他的手，说：“我知道我房间在哪。”

“那个……”刘志驽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现在你在三楼最里间。”

刘适择轻轻地哦了一声。二楼是家庭成员卧室，三楼是客房和几乎没人造访的台球房，他并不记得有空房间。

“搬到哪里了？”

刘志驽张开嘴，又合上，长长地嗯了一声，说：“恩……呣……客房。”

刘适择眨眨眼睛，有些理解不了：“我睡客房？啊，我是说，没事，睡客房可以。但是，我原来的房间呢？”

“东西都放在客房了。”刘志驽语速很快地说，“没关系，一样都不会少。绝对没丢。”

刘适择还想问下去，阿笨在身后乱刨他的腿，让他暂时分了心。问了有什么用呢，刘志驽已经跟他保证了，东西没丢，都在客房。他在这个家的地位也不是秘密，何必为了一个住不了几次的房间和家人闹掰。

他什么都没说，在刘志驽的引导下到了三楼，最里侧的客房果然焕然一新，靠墙放着八个纸箱子。刘志驽毫无必要地说：“那些箱子里是你的东西。”

刘适择在客房的床上坐下，疲不能支的痛楚传遍全身。陌生的被褥在他手掌下散发冰冷的气息。他朝倚在门口的刘志驽尽力一笑，说：“我……我先睡一会儿，东西就放箱子里吧，我也不用。有需要我就去箱子里拿。”

刘志驽目光沉沉地，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动了动，像努力把自己从幻梦中打起来。

“啊，行。那你先休息。那个，要不要我给你拿点什么，茶水啊，零食啊，或者我给你唱歌？”

刘适择对这莫名其妙的示好皱起眉。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搬了房间而已，用不着茶水零食的安慰他。

“不用，我在这睡一会儿。没问题。浴室的热水好使吧？”

“好使。”刘志驽说。

刘适择点点头，奋起最后一把力气进浴室查看。浴室里空荡得像商场的冰箱。这也难怪。幸好他早有准备，打开行李箱，拖出一包瓶瓶罐罐。刘志驽瞧着他一样一样拿出来，吹了声口哨，说：“厉害。你是打算当美妆博主吗？”

刘适择已无力和他斗嘴，用卸妆水浸湿了化妆棉，一点点卸掉安耐晒。刘志驽盯着他的动作，又说：“你卸妆之后该不会变成另外一张脸吧？”

刘适择叹了口气，把卸妆棉扔进垃圾桶，说：“闭嘴吧。”

他当着刘志驽的面关上了浴室门，打开热水。起初花洒里喷出的水冰冷刺骨，指尖碰到冷水，全身都激灵灵打个寒颤，一分钟后，冰水转为温热。刘适择脱掉衣服踏进水里，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水可以治疗一切。包括且不限于：热汤、沐浴、汗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