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去翻看这些人的手,其大拇指和食指根部都有一些老茧。元毓微微胆寒。如若猜测不错,这些人都是常用剑的;若非自己事先藏匿起来,且出手利落、毫不犹豫,只怕现在死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元毓擦擦额头的冷汗。
便继续翻查。终于在最先被杀的那个人腰带里发现一枚铜制的令牌。令牌不大。约莫就是一枚大钱的大小,正面有两字:“清风”;背面是一朵盛开的木莲。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而是必然。
元毓将令藏在自己的腰带中,冷笑一声。此一招“假道伐虢”,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意思。这么一想,他就立即意识到此地并不安全。遂转头对小姑娘言简意赅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小姑娘也不问。元毓一提,她就起身,没有丝毫的犹豫。
待走前,元毓用一块木炭在破败的神像下面,洋洋洒洒地写道:“飞龙在天,随云入渊。”尔后,扔掉木炭,便背起香香连夜赶路。
香香趴在他的背上,晕晕乎乎地问:“赵家哥哥,你写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那是给你哥哥留的。他会知道我们将要去往何方。”
“哥哥能看懂吗?”
“他一定会懂。”元毓非常笃定地说。这些“不为怜同病”的感情,总让他觉得自己未必是最了解慕子高的人,但慕子高一定是最懂得他的人。为此,他又像是确定一般地重复一遍:“是的,他一定会懂。”
香香叹气:“嗯,我知道。你和哥哥的立场不同,不然应该成为好朋友的。”
好朋友?元毓想要的可不是好朋友那么简单。所以,怎么可能只有立场不同?
但他只是讪笑一声。有些心里话,他可以同楚寒讲,同司徒冽讲,甚至同死对头封嘉讲,同任何陌生人讲,独独不能同这个小姑娘讲。就让她永远也不知道他对慕子高抱有什么样的情愫,就让她能幸福多久就幸福多久吧。反正都是两个快要死的人。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元毓迎着清冷的月光,又极为释然地一笑。
就在这时,小姑娘的眼皮又沉重起来。
她用力地摇摇脑袋,没话找话道:“赵家哥哥,你是不是经常杀人?”
“不,这是第一次。”元毓说起来是云淡风轻,但想起来还是胆战心惊。
小姑娘“哦”了一声。
半晌后,她将绯红的脸埋进元毓的背里:“……对不起。”
又半晌,她将下巴搁在元毓的肩上,贴着元毓的耳廓说:“谢谢你……毓哥哥……”
元毓搞不懂小姑娘为什么会忽然间换个称谓,或许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许在表达某种亲密无间。元毓懒得去深思,也懒得去纠正。况且姑娘们的心思,向来就比海深、比山高,就算彼此摊开讲明,元毓也未必领情。故而,他只淡淡的“嗯”一声,算作回复。小姑娘倒是心满意足,趴在他的背上,竟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她阖上双眸,渐渐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