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视一眼,无奈道:“这……”
我笑道:“那既然三位不愿带我去,那刚好,我这边正好有些东西想给诸位看看。温小将军,您也一起吧。”
马车停在牢房外,我叫人亲自送三位大人进去。温小将军笔直立于马车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没话找话:“温小将军不去里面看看?”说完我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他会不清楚这牢房里关的谁。
温琏居然开口了:“你是打算他们不听话,就把他们和叛乱贼子关一起吗?”
我解释道:“温大将军告诫我们以德服人,属下不会乱来的。”
温琏凝视着我道:“父亲说什么你都听,那我说的话呢?褚参军,今日我听你的跟了来,那就请你帮我说服这三人,否则不待关他们,我把让你进牢里。”说完,转身上马车。
这话说的怎么越听越有韵味呢?他这到底是求人呢,还是吓人呢,我猜我的脸色很扭曲,但常据三人的脸色比我还要扭曲。
看见他们出来,我雨过天晴的跟他们打哈哈:“三位看完了吧,看完就请上车吧,我们再去下一处。”
我和常据同乘一车,他几番打量我,却一直忍着没说话,临到快下车,冷着脸丢了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噗嗤一笑,这老头子倒挺可爱。
马车停到一座私宅,我还是让三人先进去,然后在酒垆边坐下,买了钟酒喝。
我刚喝了一口,温琏抬脚坐到了对面:“麻烦给我也来一钟。”
我也跟了句:“我也要。”
酒童高兴的应了声诺,温小将军白我一眼,不语,喝酒。
酒童骄傲道:“两位公子可知我这酒的名堂?我这酒啊,可是当年卓文君卖过的酒。”然后跟我和温琏讲起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从凤求凰讲到文君私奔、从子虚上林讲到白头吟,从当垆卖酒讲到他手里的酒,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三个字:多买点。
我道:“家国新败,小郎君倒很是乐天安命。”
酒童咧着嘴角笑道:“国破了,但不也换来了明主嘛。就说这温大将军,以前大家都说他是吃人的厉鬼,现在一看,不过是个和王盛将军一样的好官。看两位郎君衣着富贵,定是读过书的,难道不曾听庄子说过一句话,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喝了这杯酒,哪管是与非。”
见一斑而窥全豹,若是西蜀百姓都有这般见识,这场仗才叫胜的彻彻底底吧。
我又要了三钟酒,温琏抢先一步道:“不会喝就不要逞能。”
我噙着笑瞧他:“喝不了的怕不是我。”
温小将军转身就走,我对酒童喊道:“麻烦你把这酒送到那个院子里去,就说是褚令送的,叫他们不急,想什么时候出来,我随时恭候。”
这一恭候就恭候到了傍晚,刘暇吴湖不知道什么情况,常据一上马车就哭,哭的旁若无人涕泗横流。
这一哭,人简直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本挺直的腰杆不自觉的弯了下去,就连声音里的浩然正气都被夜风吹散了似的。
等到他哭累了,我方才轻声道:“常大人可好些了吗?”
常据整理仪态,缓缓向我拱手:“褚参军有话直言,在下恭听便是。”
我明知故问:“今日常大人见了什么人?”
常据道:“老友王阔、七王爷李昭。”
我心中很是笃定:“至于谈了什么,其实常大人不说,我也能猜到。王阔三天前谋反,杀了我朝一四品大将,说是要给其兄王盛报仇,被温小将军抓获关在牢里,他给你说的话,左不过叫你报仇复国罢了。七王爷李昭是蜀地难得的贤王,也是劝降派的主心骨,他跟你说的话,左不过是叫你抛却旧怨,回归故乡罢了。”
常据看着我,不言。
我继续道:“那日我在战场上曾经见过王盛将军一面,只可惜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为了西蜀江山,为了皇帝李恪,他抛却妻儿,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常大人是否也想效仿王盛,为国弃家,就算死,也能落个忠心耿耿的好名声?”
常据叹了一口气:“褚参军何苦逼我。”
我失笑道:“非也。常大人的父亲忠义候常平是成川的开国功臣,这片江山有一半是他替李氏打下来的,这您比我清楚。他出生布衣,历经多载厮杀,方才成就这无尚功勋,难道您就甘心看着您父亲的心血付之一炬?”
常据眼眶一阵抖动。
我趁热打铁道:“身处乱世,哪有今日报效此君,明日亦报效此君的道理。公想要侍奉明君,就且先想想清楚,到底这世上,谁才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