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转头去看佐伊，佐伊摊手摇摇头，“去吧去吧，”她叹气，“我说什么来着，很多情况我没把握，你居然这么迫不及待要验证它……”

苏尔“……”

她被带到一个应该是当做会客室的地方，领路的男子让她坐下稍等。

不多时，有两人先后而入，衣着考究的男子在前，鼻梁上架着金边框眼睛。其后跟着之前那个一身法袍的人，不过拉下了帽子。隐藏在帽下的原来是位老人，饱经沧桑的脸，白胡子蓬松而蜷曲，遮住了嘴巴。

“尊贵的客人，您好。”男子开口，向苏尔微微倾身，“我是卖场的代理人之一，请原谅，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失礼——您可能会感到被冒犯。”

苏尔摇摇头，“不会，我尽我所能给你们答复。”

“十分感谢您的善解人意，那便容许我直截了当地问了，”男子在苏尔对面坐下，“您确定您的竞价是三张白牌吗？”

“对。”

“那您决定……用物品交换？还是……”男子顿了下，“您不会选择用黄金吧？”

“确实，但，我也不知道您需要我拿出多大价值的东西才行，”苏尔想了想，“您介意告诉我一个……参照物什么的吗？”

“当然可以。”男子微笑，“不瞒您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卖场成功交易的最高牌面，是两白三金。那时的买主用了一颗龙族的心脏来换——他是一位非常英勇的屠龙猛士。”他说话时表现出敬佩的神色。

“嗯……”苏尔左手扣住下巴，一下下轻轻敲击着，“也就是说，我只能拿出比那颗心脏更珍贵的宝物来交换才行，是吗？”

“您大可不必这么想，您知道，精灵的买卖自从亚尔夫海姆关闭后就变得极难做，对于他们，我们着实也不敢多留，只是很难碰上能负担起代价的买家。现在您愿意接手，我们自然不会太过苛刻要求。”男子看着苏尔，眼神十分诚恳。

苏尔颔首，“好的，请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于是房间里被安静笼罩，还未等其中任何一个人开口打破沉默，门外却响起了一连串奇怪的声音，有点类似于有人在敲打墙壁，混杂着一些错乱的脚步声。那些声音仿佛由远及近，渐渐嘈杂起来。

苏尔面露疑色，她对面的男人扶了扶眼镜，说:“实在抱歉，您能允许我失陪一下吗？”

得到苏尔的应允后，男子才刚站起身来，一声闷响乍起，好像有重物砸在了地面上，而后一切都安静了。

苏尔:“……您介意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二人快步出了房间，迎面撞上穿着卖场制服的工作人员，有好几名，他们见到自称是代理人的男子附耳给他简单汇报了情况，男子欲走，又迟疑地瞟了苏尔一眼，最终还是说:“这边！”

他们跟着跑过了走廊的一个拐角后停了下来，苏尔跟在后边，她费力地拨开前面那几层高个工作人员围起来的人障，才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张浅金色的翅膀首先占据了整个视野，但它们闪烁不定，时隐时现的，不安分地上下翻动着，说是挣扎或许更为合适，因为似乎有股力量在压制着它们完整地舒展。

翅膀的主人匍匐在地上，她尽力地想要站起来，但同样的，那股力量也制约着她。

藏身在酒红色披风下的瘦削男子站在不远处，他身旁随从打扮的人双手张开，在空气中勾画着，一张圆形法阵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显出轮廓，那人将闪烁着白光的法阵往前一推，一只手径直伸入法阵中间，紧接着，精灵面前突然出现一张一模一样的法阵，那只手就从中探了出来！

那名随从粗暴地揪住精灵额前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而另一只手中漂浮着微型法阵，正要向精灵拍去——

“等等——！”

代理人这句话出口的同时苏尔冲了上去，她扑向那只还未完全穿过法阵的手，在它就要接触到精灵的皮肤时终于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但她自身此刻完全腾空，如愿以偿后，重力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法阵那边的施术者一个趔趄，险些就要跪下去，他迅速地找回了平衡，但苏尔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只能以一个扭曲地姿势站立着。

霎时一切都沉寂了。

“放开她。”

苏尔打破了几乎凝住的气氛。她半撑着身子，面具刚刚摔掉了，露出其下少女秀丽的面孔，额发被汗水微微浸湿贴在皮肤上，眉头紧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含着怒意盯着那名随从。

那随从痛苦地维持着半跪不跪的姿势，转头去看他身边的瘦削男人。男人脸上也戴着面具，他的嘴唇紧抿，并未作出什么反应。

“您没事吧？”

代理人终于回过神来，急切地上前，在离苏尔有段距离时又倏地站住了脚跟，像是被一面墙阻碍了一样。

“我说，放开她。”苏尔重复着，加高了音量。

“你为什么可以……靠近这只精灵？”瘦削男人开口，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

“你没听到吗？”苏尔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放开她。”

“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语气带上了不耐。

“我说，拍下她的并不是您吧，您凭什么动手动脚的？”苏尔说完，另一只手向前触碰到那个连接着那名随从的浮空法阵，手掌贴了上去，再次开口道:“放开她，快点。”

男子皱眉:“你没看到她要跑吗？”，他摇摇头，对身旁的侍从说:“把那个精灵拽过来。”

侍从闻言却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控制法阵那一边的手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像是被什么凭空切断了。

“难道我还要感谢您又把她制服了？最后一次，让你的随从放手。”

“噗……”男人笑了出来，“拽过来。”他继续发号施令。

“不可理喻……”

苏尔按在法阵上的手骨节凸起，指尖泛上白色，她在增加力度，而那法阵在她的动作之下，就如同受到冰锥敲击的冰面一样，迅速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而后扩大——最终破碎。

连同侍从身前的那张法阵一起，都碎成无数不规则的薄片消散了。

苏尔扶住往下倾倒的精灵的肩膀。

但仍然有什么坠落了，与地面碰撞出一串闷重的声响。

那是两只切割整齐的手，连着手臂一起，掉落下来，在地上划出一截扭曲的血迹后，彻底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