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你下来吧”，季漾终于出声，声音有些抖，“就我刚才跳下来这块儿。”

陆谙瞅准了地方往下跳，曲着腿尽量减少冲击力，顺利落在地面上。

陆谙跳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四下找季漾，他看见季漾在离他一两米远的地上坐着，头低低埋在膝间。陆谙跳下来，他都没什么动静。

陆谙在他旁边蹲下，语气关切：“怎么了？真摔到了？”

“没有啊”，季漾闷闷的声音从双膝间传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对上陆谙关切的眼神，硬扯出一个笑。

笑容苍白无力，陆谙不放心，凑近了去检查他的脚，不过几分钟，左脚踝已经有肿起来的趋势。陆谙气急，“崴了干嘛不说！”

季漾又笑了几声才开口：“没事儿不严重，就刚才有点疼，现在没什么大碍。走！去逛逛你母校？”

季漾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陆谙立马伸手摁住他：“别瞎动！坐下！”

陆谙脆生生一巴掌拍在季漾胳膊上喊他坐下把腿放平。自己则伸手捏上他的脚踝帮他粗略检查，骨骼应该没有大碍，陆谙放心了一些。

“软组织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医院应该还没下班……”

“不去医院！”季漾拒绝得很快，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自己的脚我自己清楚，不去医院！”

陆谙头一回遇见这种拒绝就医的，脸色严肃地耐着性子跟他掰扯。

季漾见他态度坚决，最后说：“我保证等会儿回去就上药！你就当陪我坐这缓一会儿行不行？”

“等着”，陆谙丢下一句话，熟门熟路往外走。陆谙前脚刚走，季漾脸上的淡定就装不下去了。

“日啊！痛死爹了。”季漾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特么的腿没事长这么长做什么！想呼呼都呼不到！

季漾越想越悲伤，把藏在屁股后面的那块石块拿起，远远扔到了路边树下。得亏老子先跳下来，否则现在疼的就是……季漾这么自我安慰着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很快陆谙回来，手里拿着几根跟小卖部老板赊来的冰冻的棒冰。

陆谙在他旁边坐下，把他崴伤的一边脚抬起来高高架在自己膝盖上，棒冰就着包装敷在脚踝红肿处。

这姿势有些……令人遐想，季漾话说出口都有些结巴：“你你你这是？”

“冰敷消肿，抬高患肢”，陆谙别过头去，语气有些生硬。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是不想看见这个季漾这个傻逼逼的玩意儿。

两人坐在昏暗中，月光穿过树影缝隙透下来，地面上有了些许星星点点。

季漾在昏暗中静静盯着陆谙的侧脸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出声叫他，声音低沉，“小陆老师。”

陆谙终于是转过头来，“嗯。”

“你有没有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陆谙难得见他正经，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认真回答他说：“没有，念书算吗？”

季漾看着这个乖乖仔，忍不住笑了一声，“算。”

“你很喜欢画画吧？”这次换陆谙语气笃定。

季漾闻言重重地点头，罢了又马上摇摇头，笑容有些自嘲。陆谙突然想起上次问相似的问题时季漾的回答，这个说不去画画要去卖马桶的boy。

“那……‘马桶小王子’能说说他今晚为什么不开心吗？”

季漾今晚有些反常，虽然表面一如既往笑嘻嘻。陆谙却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主要是，这个话痨他今晚不痨了让陆谙有些不习惯。

昏暗中两人谁也看不清谁，这让季漾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和倾诉欲。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谙静静地侧耳听着季漾慢慢讲述他和画笔的故事。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某些涉及季漾他爹季忠海的部分。

季漾自顾自地说着，絮絮叨叨。一谈起他挚爱的东西眉飞色舞、神采奕奕，仿佛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季漾说完，过了许久陆谙才出声：“过去的年岁里，我并没有像你这样对某样东西有过炙热浓烈的感情，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陆谙话说一半，注视着季漾的眼睛，二人均是神情专注。陆谙接着说，“但是季漾，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能终其一生地去追求自己的挚爱，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真正的喜欢，不留遗憾。”

陆谙的最后这句话，在今晚过后被牢牢地锁在季漾的脑子里，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黎明与黑暗，不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