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上你,就是对你的承认啊。
谢云峰捏着筷子,好像下意识要反驳,又想不出该说什么。他垂着眼陷入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别想那么多,先吃饭。”江延晟见他这样默默思考,没来由地心里不舒服,酸酸涨涨的,好像心里软了一块。
谢云峰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头喝粥。
“很好喝。”他说。
江延晟却全无被夸奖的开心。他只是在想,谢云峰从前都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对自己已经取得的成绩视而不见,甚至到了意识不到自己的优秀的程度?
“你之前陪颜露去看心理医生,”谢云峰转移了话题,“医生怎么说?”
江延晟回过神来:“抑郁症,给她开了药。”他叹了口气,“幸好发现得及时……最近半年她睡眠一直不好,再这样过一段时间恐怕身体就垮了。”
“我记得那药……”谢云峰顿了顿,“抑郁症的药好像对体重会有影响吧?”
“对。”江延晟道,“不过这是次要的……毕竟她还年轻,控制一下影响不会太大。”
“那就好。”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谢云峰有些焦虑——他得找点话题,不然两人又要继续沉默下去。他正搜肠刮肚的时候,江延晟忽然开口了。
“一会你洗碗可以吗?”他晃了晃手机,“我得给辛姐回个电话。”
其实这是个借口。
辛隽巧既然已经要求当面谈,就不会再接受私下里的沟通。明天的会面必然是经纪人、艺人、助理再加上其他相关人员(目前看来可能是颜寒),多方坐下来面对面的充分沟通。
江延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静下来的机会——顺便问问别的事情。
他回到房间拨通了辛隽巧的电话,在对方没好气地说“明天再聊”打算挂断时,及时问出最想问的问题:“辛姐,我家附近那些偷拍的人,有没有线索?”
窗外灰云渐起,秋风瑟瑟,黄了叶子的梧桐枝叶一动,就有不少叶子簌簌地落下来。
江延晟看了眼窗外,觉得可能要下雨了。
“那些人是老手,但查不到幕后主使——这太怪了,我们还要继续查……但你的地址暴露了个彻底。”辛隽巧道,“我先前没叫你回去,找了人在那盯着……起码有二十波粉丝去过那里,有几个人去了好几趟。”
“……好吧。”江延晟道,“那我搬家。”
“你不是已经搬了吗?”辛隽巧冷冷地问。
“没,只是借住。”江延晟清楚辛隽巧为什么生气,他放软了声音,“辛姐,能不能帮我在市区找找合适的房子?”
辛隽巧“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巴不得在谢云峰家里继续住下去吧?”
“辛姐,”江延晟深吸一口气,“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卖萌了。”
辛隽巧:“???”
江延晟很久没有用过这个技能了。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用一种近乎童音的声音说:“辛姐,你就帮帮我嘛~”
电话两端,江延晟和辛隽巧齐齐搓了搓胳膊。
肉麻之余江延晟稍微有点遗憾——这个技能还是在学校里跟着一群兴趣爱好者制作宣传片时练的。他的声音特点不鲜明,可塑性强,再加上从一入大学就开始精心保养的嗓子,能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
只是后来因为唱歌,便很少这么做了。
辛隽巧不愧是敬业的经纪人,她愣了几秒后第一反应居然是:“以后少变音说话,对嗓子不好。”
江延晟:“……”
“房子我会帮你留意,不过我估计你肯定不会出来住。”辛隽巧明显还因为今天的事情生着气,“具体的明天见了面再商量——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汇报给小颜总?”
江延晟:“……颜寒已经知道了。”
辛隽巧:“……”
“好吧。”她放弃了这个话题,“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江延晟礼貌地回答。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第一滴雨落了下来。江延晟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世界被一点点浸湿,思绪渐渐纠成一团。那些缱绻的心思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终于他放弃了纠结,离开房间去找谢云峰。
当阴霾袭来,人总是愿意汲取更多的温暖。
谢云峰就是他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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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瑜望着窗外。
雨已经绵绵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梧桐和白蜡上,带走一些枯黄的旧叶。夏瑜下意识把手里的烟举到嘴边,忽然发现玻璃上没有映出红红的烟头。
烟已经灭了。他顺手把那支烟也扔进手边的烟灰缸里,和里面的四五个烟头混在一起,分辨不出哪个是刚刚用过的。
他身后有人走近,夏瑜一直盯着窗外,仿佛没发现,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离我远点。”
来人正是白天跟他同一辆车、借用过他证件的年轻人。他刚走近夏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你这烟瘾够大的。”他笑了笑在一边的躺椅上坐下来,“以前可没发现你抽烟——你可真行啊,太会装了。”
“还行吧。”夏瑜懒懒地回应,他终于舍得侧过身给年轻人一个眼神:“怎么了,又要让我去干什么?”
“别急,别急。”年轻人往后一靠,神情悠闲:“聊聊。”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夏瑜道,“你们不过就是一群教唆杀人犯。”
“可你不也加入进来了吗?”年轻人摊手,“别再拿你那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什么研究变态就是研究你自己?只要是人就有隐藏的暴虐和残忍,这里只不过给你提供一个释放的机会——还不会释放得太难看。”
夏瑜没说话。
“就好像……”年轻人站起来,走近他,贴着他的耳朵说:“你那个好朋友,比你完美,比你均衡……你嫉妒不嫉妒?想不想把他踩在脚下?”
夏瑜对那喷在耳边的气息觉得不适,皱眉躲了一下。年轻人锲而不舍,双手按住他的肩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朋友当年那个小案子,我相信你已经查到了很多。但你肯定不知道,真正的三名受害人,致死伤都是你那朋友干的……”
夏瑜目光一动,死死盯着年轻人。
“怎么样,把他从神坛上踢下去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年轻人怀着恶意笑起来,“这就是我们要干的事情——你看,多么棒。我们可以任意操纵人心,让更多人成为我们的信徒。我们可以救那些狂热的刽子手于水火,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我们卖命……看,多么伟大的事业。”
夏瑜翻了个白眼。
“是他干的又怎么样,那时候他才十岁,”夏瑜道,“而且他是被胁迫的,被控制——一个十岁的被人控制的孩子,干出什么来都不会令人惊讶。”
“无论如何,江延晟都是动手杀了人。”年轻人挑衅地看着夏瑜,“你以为告诉他真正的操控者是谁,就能让他觉得好受吗?你想多了——只要他当年动了手,他就不是干净的,谁都不是干净的。”
夏瑜攥紧了栏杆,“哪有证据?”
“带有致命伤的部分已经被彻底毁掉了,你怎么证明那是他干的?”
年轻人勾起嘴角:“你又怎么证明那不是他干的?”
“只要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夏瑜声音发紧:“为什么?”
“让他在这种愧疚里过一辈子,才有意思。”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硬币,他拇指一弹,硬币飞速旋转着飞上半空,又被他一把抓住,“如果他不愿意这样愧疚……那就来加入我们好了。”
“我保证……他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活得很快乐。”
夏瑜感觉佩戴在自己胸前的窃听器烫得厉害。“他能干什么?”
“帮我们做生意咯。”年轻人道,“他学外科,手一定很稳。到时候把镜头对准他,不管是放血、活体解剖还是分尸,那些疯狂的看客一定会为此群情激昂的。怎么,你担心他的地位会超过你吗?”
夏瑜垂下眼。
“不会的。”年轻人又贴近他,甚至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你永远是我们的宝贝。”
“你叫什么名字?”夏瑜问,“我来了这么多天,你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还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年轻人道,“不过你可以叫我……‘希波克拉底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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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上!
再一次爆了字数超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