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这么做了,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主人,请不要这么做。”翼开口道。
相间远根本没听到,又或者是他听到了,但生出了逆反心理。
他用力去开门,试图逃出这辆车。
然而车门打不开。
早在重新启动车子的同时,翼就锁住了车门。
相间远咬着唇倒回了座位上,他们都很清楚,就算他跳下这辆车,鞭打也不会停止。那个人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刻印,不管他逃到哪里,这份疼痛都会追随着他。
他被困在座椅上,在一辆急速行驶的车里,单方面被凌虐。
这完全是一场审讯,只是审讯官不在此处。
他的管家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只能紧握着方向盘,竭尽全力冲刺。
只有回到庄园,才能减轻相间远的痛苦。
“主人,请坚持住,庄园就快到了。”翼说道。
忽然,手机响了。
翼拿出来,看了一眼:“主人,是门德尔家族的电话。”
瘫在座椅上的相间远微微睁开眼:“挂掉。”
他勉强说出了这两个字。
现在的他根本接不了电话,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朱利安识破,然后就是永无止境的嘲笑。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翼挂掉了电话,车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微的喘息声困在车里,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鞭打还在持续,那个不在这里的人似乎挑了不少刁钻的地方下手,每一次相间远都克制不住地叫出了声。他的衣裳和头发都乱了,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汗涔涔的额头上,左脸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时,铃声再次响起。
翼再次说:“还是门德尔家族。”
他又要挂掉电话。
“别……”
相间远颤抖着开口,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咬住了唇。
翼微微一愣,落在挂断键上的手指移开了。
铃声还在继续,和相间远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手。
铃声依然响个不停,它发出枯燥单调的重复音节,回荡在车内。
相间远软在座位上,断断续续地喘着气,重复作响的铃声掩盖了难堪的喘息声。
忽然,铃声停止,相间远马上紧闭了双唇,不肯发出声音。
车里如同坟墓,死寂一片。
相间远闭上眼,车窗玻璃上映出他苍白的侧脸,他的眼睫一颤,眼角落下了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痕。
冷硬无暇的他被生生撕下了面具,露出他脆弱的血肉。
即使如此,他仍紧咬着唇,不甘心就此屈服。
翼怜悯地望向后视镜,他的主人太可怜了,受着这般痛苦,也无法叫出声,能安慰他的人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就在失控边缘。
他坐在荆棘之上,手握着带刺玫瑰,血滴落下来,依然保持微笑。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甚至于此刻,他也需要一通他讨厌的人打来的电话铃声,来缓解他的痛苦。
只有铃声响的时候,他才能放任一点轻微的□□发出来,然而铃声一结束,他只能忍受。
翼的手指落在车载电台上,如果他打开电台的声音,里面播放出音乐,他的主人会好过一些吗?又或者他会识破他伪善的帮助,反而更加紧闭心门。
翼犹疑不决。
这时,朱利安的电话又来了。
翼松了口气,专心开车。
庄园就在前面,他加速冲刺,车子停在铺满石砖的前庭花园。
这时,铃声停止了。
无形的鞭打也大发慈悲地停了下来,没有再出现。
相间远瘫在后座,几乎没有发觉车已经停了,翼打开车门,对他说:“主人,已经到了。”
他勉强回过神,翼为他解开了安全带,他吃力地撑起身子,想从座位上下去,他移动着热辣刺痛的臀部,双脚落到地上,他试图迈出一步,然而刚抬起脚,他的小腿一软,随即整个人都栽了下去。
翼及时扶住了他,相间远的身体还在因为疼痛而情不自禁颤抖,这是肌肉的应激反应,虽然鞭打已经停止,但他暂时还无法行走。
“主人,恕我失礼。”
翼将他打横抱起,相间远微微闭着眼,没有反应。
翼抱着他走上庄园的台阶,进入满是白色大理石柱和枝形吊灯的大厅,庄园的仆人候在通向大厅的长毯边,他们全部低眉顺眼,似乎被重压笼罩,大气也不敢出。
翼从他们脸上看出了端倪,不等他们开口说话,他就主动问:“那位大人在哪?”
“二、二楼的会客厅。”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回答,这也是他们候在这儿的原因,他们都离那个地方远远的,等着主人回来克住那个随时会火山爆发的猛兽。
“你们去忙吧,我会招待那位大人。”翼说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总管在,事情就容易多了。
但仍然没有人敢抬起头,直到翼抱着相间远走了过去,他们才陆陆续续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相间远一句话也没有说,在这个家里,翼的分量和他是相同的。翼抱着他,经过大厅上方一排排的华美水晶吊灯,走到尽头处的螺旋台阶,踏上了去二楼的路。
去见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