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那纹身而来的是那没有止境的噩梦。
他的母亲在生他时死去了。等父亲离开后,他就和自己的奶奶生活在一起。他的奶奶也不像别人家一样是慈祥的,她总是默不作声,给他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又好像在尽力避免与他交谈。
年幼的儿童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逐渐地,逐渐地丧失了和人交流的能力,直到成熟后才发现自己与身边的人已经格格不入了。
上大学后,他开始试着伪装自己,逼迫自己进入群体。他的学习能力不差,伪装开始时颇有成效。
之后呢?他高中多少称得上是喜欢过的人,因他一时失言留下的话柄,在学校里宣扬他并不主流的取向……他知道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而他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完全无法分辨他们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实际上大学是很特殊的地方,年轻人对于异于寻常这件事的包容性很大。虽然免不了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但表面都还是寻常模样。他的交友圈甚至因此变得更广了,和他一样的同类,对此有些兴趣的女孩子……
只是他变成了一个“有一些特殊的人”,没有人再用原本的方式对他,无论是否出自恶意。
叶平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之一。他时时刻刻散发着的光与热是无差别攻击,不以当事人属性为转移。从某些方面来看,他可以说是个尚未接受教育的稚童,虽然有时吵闹些,然而世界观尚未成型,世间万物在他眼中均是平等的。
等到睡前洗浴的时候,林启新再一次领教了幼稚鬼的烦人。
“我想看那个纹身。”
林启新还不习惯这样和人亲密的接触,哪怕看后背这样不算什么的事情在他眼中也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和他们同在一间房的徐旭在隔壁强烈邀请下雄心勃勃地过去打起斗地主。林启新要洗澡,叶平则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中,因为他牌运奇好,牌技也不差,最后会把好好一项棋牌游戏变成格斗游戏——他一个人对其他所有人。
旁观更是不可能,他从来都学不会“观棋不语真君子”的精神内涵,又是皮糙肉厚,打他令人手疼。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
洗完澡的林启新最终还是在叶平的死乞白赖下同意了。他脱下上衣,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落下水滴,顺着随他呼吸些微起伏的肌肉线条往下淌。
林启新的皮肤本来就很白,但在水汽蒸腾中又显出一丝将要融化般的细腻。
叶平愣一下:“你用什么牌子的防晒霜?”
林启新莫名有些紧张,话里也没有平常那样放松:“没有这种东西。你不是……要看纹身的吗?”
叶平这才醒悟过来。他刚才还准备了纸笔打算把纹身画下,但绘画是他唯一难以掌握的技能,等他对着画成个像样的纹身,恐怕林启新都要冻坏了。
于是他问林启新能不能让他把图样拓下来。
纹身确实是一条线索,林启新只好克服心中的尴尬同意他。
叶平把被子给他围上,去找徐旭要了一些字帖上半透明的薄纸。他用这些薄纸贴在林启新背上,用笔尖柔软的勾线笔轻轻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