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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2/2)

“……爱说不说。”

印斟转身及走,容十涟却陡然扬声,于他背后喊道:“站住!”

印斟耐性不及她丈夫乌纳,自然多说两句就能瞬间冷脸。寻常人朝他试过一两次,多半不敢再前去招惹,如此众多人当中,也唯有谢恒颜屡试不爽,至今还敢骑他头上疯狂造次。

容十涟吃了这回哑巴亏,无奈是当真有话要讲,如今也怕印斟一去不反,干脆自己上前一步,将布帘掀开,再一次出声喊道:“你站住!”

印斟神情冷漠,听她在后唤那一声,也并未回头,只站定脚步,淡薄道:“……说。”

“你……”容十涟一字一顿,极是清晰地问,“你可是成道逢的徒弟!那怪物身上有什么问题,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事和是谁的徒弟有何关系?”印斟反问。

“我以为……至少,你能察觉到端倪!”

容十涟放下布帘,完全自帐内迈出脚步,继而露出那一张……消瘦到变形,甚至毫无血色,因着连日忧心近乎到扭曲的正脸。

她真是变太多了。

印斟回头时,都难免感到一阵阵的惊讶。从前的容十涟,不能说是有多漂亮,但至少出身世家,自小锦衣玉食,初时给人的感觉便是温婉贤淑,行为举止更是说不出的端庄而大方。

而今她就像那囚笼中困锁已久的可怜野兽,拔光了獠牙,磨平了指爪,喉咙早已吼得嘶哑,最后剩余那点透支的力气,翻不了身,就连最基本挣扎的渴望都不配拥有……命运将她身心皆摧残至疲惫不堪,她偏选择将这激怒的情绪,发泄给自己最深爱的丈夫。两人互相折磨,又无能改变现状,从此平静温馨的幸福生活,便成了一滩挣脱不出的死水,导致最终谁都没法轻易逃脱。

“你真的……真的完全感受不到?”容十涟近乎崩溃地发出质问,“我与纳哥,还有你同行那只妖物,包括身边每一个人,都强调过无数次——那怪物婴儿,与一般孩子绝不一样!可他们,没一个人相信我的话,偏要我说出一个确切的理由。明明是我生它下来,与它之间最是贴近,也最是了解,这难道不是最该被相信的理由?”

印斟道:“你说的话,界限过于模糊,一般人无法分辨其中是非,自然更愿选择相信孩子。”

容十涟红着眼睛问:“那你呢?你从小帮成道逢除妖,你来说,我们究竟谁对谁错?”

“我说不清楚。”印斟没有看她的表情,“隐约感觉有异常,但恒颜偏说是幻觉。”

“他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容十涟吼道,“自己养了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将那怪物捧手心里,完完全全当一块宝!”

印斟:“……”

“姓印的,我告诉你,你们若迟迟不肯将那玩意儿扔了……终有一天,灾难降临到自个儿头上,届时想逃命都来不及!”容十涟无不狠戾地道,“你就端着吧,把它当块金子,好生端着,放心窝里捧着!等叫你那小情儿丢了性命,便知那怪物到底有多厉害!”

印斟霎时变了脸色:“乱说什么!”

随后自脑海中不断浮现而出的,却是昨夜于那张桌底之下,幼婴黝黑而朦胧的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仿佛是那地狱索命的厉鬼,无时无刻在勒着他的脖子。

偏生此时此刻,容十涟就站在他身旁,眼神阴冷,嗓音更是无以形容的颤抖:“你现在……总算能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了吧?那怪物刚出生的时候,还没直接开口啼哭——偏那一双眼睛,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我看。”

闻言至此,印斟赫然侧目,眼底已无声覆上一层寒霜。

“可当我试着伸手去摸的时候……你知道吗?它没有呼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死物!死物如何能睁眼?怨我自己产生幻觉?可不是啊!我生它下来,离它离得最近,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容十涟抬手捂脸,泪水俨然克制不住,“你们这些人啊……每天都对着我,一遍又一遍,非说那怪物是个瞎子,试图挽回我的一点同情。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叫我一个有过亲身经历的人,如何克服当时的恐惧,甚至毫无芥蒂,认它一个怪物做女儿?”

“……”印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并不擅长宽慰一个发疯的女人,便只好简略地道,“你冷静。”

容十涟嘶吼道:“这要我怎么冷静?”

印斟让她这猛地一嗓子,直接吼得半边耳膜都在震动——只那一刻,他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乌纳每天不愿回家,宁愿躺在木屋顶上抽空烟了。

“你既害怕到了这般地步,为何当初怀上孩子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印斟问道。

“我不知道。”容十涟沉了眼眸,似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我可以肯定地说,它绝不是什么简单妖物。在它身上,没有业生印存在的痕迹,这就说明,你的符纸可能对它起不到任何作用。如今放任它自由生长,完全是在自取灭亡……你若不信,就这么等着罢。那小妖怪离它那么近,迟早闹得丢命。”

印斟表情复杂,一时陷入了难言的缄默,根本找不出话来回她。

容十涟动了动唇,还待说些什么,忽地目光朝偏处一凝,陡然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印斟闻声回头,未见身后哪怕半分人影,便只听得紧挨枯林的大片草丛沙沙作响,似有什么物事受到惊吓,正转身夺路而逃。然容十涟反应比他还快,当下扯开嗓子,皱眉喊道:“有人偷听,快去追上!”

这女人到底是出身容府训练有素,印斟感觉在海岛这么些年过去,容十涟迅捷的身手及追赶的速度,丝毫未有半分的减弱,甚至比他一个男人还要来得凶猛强悍——两人几乎在同时回头,快步跨入枯林当中。容十涟那两腿迈得简直不像女人,更不像个生产之后虚弱无力的女人。

她现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像是,正在全力以赴,上前去追杀某样必死的猎物。这让印斟在旁看得头皮发麻——因在某种程度上,他担心方才草丛里偷听的,很有可能是在村内胡乱游荡的谢恒颜。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误会就完全解释不清了。印斟今早特意瞒着他,毕竟谢恒颜将孩子看得无比重要。倘若让他听见自己与容十涟的谈话内容,那转身跑路八成就是生气了,而且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印斟一路追得内心忐忑,既是愧疚,又觉不安,甚至连道歉的内容都提前准备好了。然当他和容十涟沿着那人逃跑的轨迹,双双扎入枯林深处,及至追到一处尤为眼熟的地方,但只见面前一间半旧不新的木屋,外加门前空地上摆放着近有两人高的巨大龙骨——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原是跑到大伙儿造船的地方来了!

而此时此刻,印斟最担心的谢恒颜,正在屋后同乌纳有说有笑,还有一起帮忙的老王老张等,加起来总共快七八个人头,大伙儿齐齐围坐在一堆,来人的总数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多。

今日乌纳不知怎的,脸上难得挂了笑容,现正叼着烟杆站人群中央,手里提了大几串不知是什么东西,给他们一人分得两串,看谢恒颜那副流口水的反应,多半应该是吃的。

“啊,乌纳这混账!”容十涟脸色变得铁青,“那是家里的腌鱼腌肉……他把它们拿出来,一人分一把,是在做慈善吗?”

印斟:“……”

“今天,刚好是小女满月的日子。”老远见乌纳面带笑意,有些小幸福地红着脸,对周围众人道,“按理来说,该是摆几桌酒来好生庆祝。可惜啊,家里媳妇不允,咱就发点鱼肉,意思意思……也算是给她呀,盼个好兆头了。”

——此话出时,却是诉不尽的无奈与酸楚,凄凉与感慨。

就连印斟只在远远看着,也自心底感受到几分难言的涩意。

试问世间做父母的,哪有不愿为自家孩儿,光明正大摆满月酒,办百日宴,将那份幸福与身边亲朋好友一并分享呢?

可是乌纳做不到,他连孩子都只敢偷偷地抱。

众人纷纷道那一声恭喜,殊不知在这喜中,究竟藏有多少悲凉。

印斟偏头去看容十涟,她却也无声将脚步止住,竟连那老早逃开的偷听之人……也不再去追了。容十涟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原地,望向乌纳与众人分鱼肉的忙碌身影,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已顺着侧颊,一滴一滴,慢慢地淌了下来。

“老王,老张,老唐,这是你们家的。”

乌纳独自在人群里,分着他的鱼和肉。

“陈琅,这是你的,自个儿小心点吃,千万别噎着。”

“小妖怪,这些……都是给你和印兄弟的。平日你二人,帮我最多的忙,我便分你多一些——哎,这玩意儿可咸得很,莫要一口气吃完了!”

“多谢多谢!”谢恒颜馋得两眼冒星,“这……这肉怎么弄呀,我还从来没吃过!”

乌纳笑着答道:“怕咸就拿水泡泡,你印兄弟口味淡的,怕吃多了会腻。”

谢恒颜咽口水道:“不要紧,咸死他,让他少讲点话!”

众人闻言,皆不由得哈哈大笑,印斟也是觉得无语,好气又十分地好笑。

唯容十涟一人站在远处,双手掩唇,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傻瓜,你拿出去的鱼和肉,还不都是我亲手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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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今天早了点,没有卡边缘了,简直松一万口气!!!

我终于放假了,明天开始做个早睡早起的人,顺便多读点书什么的(有可能是在说梦话)

感谢陪我到这里的大家,我可以一心一意构思出岛以后的剧情啦!!!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留言,然后我还是提醒一句,现在看到的,未必都是你们想的那样,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有反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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