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等等。”他去卧室里取了一幅卷轴,展开来是一张墨迹尤新的北境舆图,从北皓到单于王庭旧部,一路的大致地形河流都标注出来。
“当初天子遇刺,我便担心他会借故出兵。回来后忙着画了这张图。让孟将军好好保存,可别大意遗落。落入敌手的话就真的不妙了。”
虞栎已经被唐飞羽的神通震惊到麻木,但他依然会因为这份堪称精细的舆图而兴奋。
“有了此图,我军想必可以占尽地利先机。”与以前的粗糙舆图相对比,唐飞羽这份简直精准得可怕。
这当真是神仙手段才能得到的东西。
虞栎着迷地抱着地图看了许久,直到唐飞羽洗干净了躺在床上等了半天都没见他离开桌案。
“琅桓。”
“嗯?”他头也不抬。
“琅桓!”
虞栎看向唐飞羽,就见他长发披散,板着一张俊俏的脸,手在床榻上使劲拍了拍。
那模样生动得紧,直叫虞栎心里发痒。
他故作矜持地收起舆图,打理洗漱过之后,又慢慢悠悠进屋更衣。终于捯饬好挨到床沿边上,就被唐飞羽大力往前拉,两人滚作一团。
这床是唐飞羽给他换的,面上垫了厚厚的两层棉床垫,怎么滚都不会觉得硌。
在即将攀上高峰之时,虞栎发狠似的紧搂着他,一边喘气一边说:“下次、带我飞去天上看看,成不成?”
这几日他时常做起关于唐飞羽和李啸虎那个梦,如果不是那边的时间线驳杂纷乱,而他依然无法控制李啸虎这个傀儡,他或许会迷失在这危险的梦境当中。
唐飞羽听着他在耳边情动时的呢喃低语,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使劲一绷,虞栎立刻受不住了。
两人相拥着平复心跳,唐飞羽拍了拍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想飞还不简单?改天月圆,带你去周边逛逛。”
那语气,就像说带狗出去溜溜似的。
·
当晚虞栎再次入梦,但此次的梦境对他来说更为光怪陆离。
房屋高耸入云,道路宽敞平整,彩色钢铁包着的车在路上驰骋,速度比先前飞行时还要快。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状态似乎变成了游魂,四处飘荡时只觉得满心茫然。
唐飞羽在哪?既然入了他的梦里,那人应当出现在他身边才对。
直到他被一处不明所以的力场吸引过去,进入一间屋子里,看到的竟是令他感到狂怒的景象。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更为稚嫩的唐飞羽,头发很短,骨瘦嶙峋,面容憔悴。
如果不是相貌差距不大,他甚至不敢相信唐飞羽也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
他双眼赤红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一堆陌生人来来去去将屋里的东西全都搬走。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妇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们收了我的房子,我们母子俩住哪啊!造孽啊!那个死短命鬼的债为什么要拿我的房子来还啊!”
“因为你们没离婚。”有个男人稍微起了些恻隐之心,和她说:“这房子是你们的共同财产,判决下来拿去抵债,过户手续都办完了,我们也没办法。你早点离开这里吧。不只是银行贷款,他在外面还欠了不少高利贷。”
“妈,我们走吧。”唐飞羽拎起身旁的行李,将他母亲扶起来。
虞栎从后面看着他们母子俩搀扶着走出巷子,步伐缓慢而绝望。顿时心中酸楚难耐,若是他在这里,一点欠债算什么?
他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入梦,稍微有些回过味来了。
这些梦境,应当是唐飞羽年少时的经历。想必他真不是什么隐世仙人,神仙秘法也许是后面才有的际遇。
在这个最初的世界里,他如此年轻、无助、渺小而强大。
虞栎想追过去,周身环境倏然一变,他穿过一层朦胧的光圈,来到一间白色的房子里。
唐飞羽的母亲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许多穿白衣的人来来去去,一刻钟后,俱都摇头叹气道:“病人不行了。”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唐飞羽狗搂着身子站在床边,掩面无声痛哭。
他的泪水顺着指缝间渗出来,虞栎伸出手,泪珠从他手掌中毫无阻隔地穿行而过。
【别哭。】
虞栎虚无地拥住这个单薄的少年,闭上眼,心脏被这人的悲痛绝望紧紧攥住,绞榨抽搐难以自抑。
·
“不要——”
唐飞羽被身边人的呓语和挣扎惊醒。
他半坐起来,惊愕地看见虞栎紧闭双眼,伸着手臂做出拥抱的动作,神情悲戚,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