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些上了年纪的东西还惦什么记啊?统统扔了,不要了。该走的程序你老妈我早搞好了,你只管搬过去了就是。小孩儿,想得挺多……”
江夜原地呆滞几秒,随后看了眼闹钟:“明老师快来了。”
“啥?什么老师?你又犯什么事了?”
要不是顾及个母子情分,江夜真想抡起椅子砸过去。江妈坐没坐相,半边屁股挨着沙发,侧身把脑袋放到了手上,用肘子撑着,十分不安分地用古风雅韵的现代坡跟鞋蹭茶几的边儿。
“你给我请的家教。”江夜吐槽,“记性被狗吃了?”
“嘿,小兔崽子,怎么说你妈的?”她不明所以地一歪头,“我什么时候给了家教?”
“……前几天。说是照顾我几天。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要把钥匙给他,就这么放心别人?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这屋子的东西都不值钱了,你认为。”
江妈从这只言片语中摸索自己不翼而飞的记忆,敷衍两下:“是好像有这么个事。他今天还要来么?”
“当然。”
江妈没有看到儿子的嘴角牵起一个明亮的弧度。
她其实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光是大过年和江爸撕逼,还把别人搞得半残就不得了了。江妈年轻的时候是个风风火火的奇女子,中学时代跆拳道打到国家二级运动员,靠着“打家劫舍”存下不少资本,上了大学越发不可收拾。
最“风光”的时候,她做过几年地头蛇的资深打手,翘课去上夜班,结果不到两年就因为挂科严重缺勤严重被开除学籍。
后来集团在打压下土崩瓦解,她以一己之力难以实现重振,加上混了这么多年,看破红尘,人也老实得多,后来还是选择做一个遵纪守法的社会公民。
不过她有一个硬伤——毕竟生而为女,每个月总有几天难受。
初中她还肆无忌惮生理期下水游泳、吃冷饮,再过两年就不行了。每次痛得死去活来,动辄晕过去,一躺好几天。
婚后情况有所好转,不过生江夜那次让她差点死了,又遭了一把孽。
江妈没好气怨道:“这里地方小,人的见识也就像井底之蛙那么一星半点,教育是个决定你一生的问题,我可不能让我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江夜听出来了,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要转学么。
“宝宝,听妈的,妈在那边给你找了个好学校,不在这边读了。”
“……这行动力……不会是什么暗箱操作吧?”
“充分利用资源优势,全面提升自身素质,有什么错吗?小娃娃忒不会变通。诶,你那个老师……”
说曹操曹操到。
钥匙孔里响动几下,明颀门打开一半,微笑说:“阿姨回来了?”
这句“阿姨”把江妈气得个半死,不过一看他那张春风化雨的脸,心软了一半。
要是换做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看一个人儿,我早冲上去强吻了。江妈心道。
江妈:“你就是明老师?”
明颀被搞得一头雾水,江夜接过话茬:“明老师你别管她,她就是神经有点问题。”
“呃……阿姨回来了,那今天还补课吗?”
“我劝你善良,小伙子。”江妈坐起来,翘着二郎腿捏响了指头,“叫姐姐。”
姐姐?江姐?
不了,这绝对是江姐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江妈:“我姓秦,叫我勤姐就好。”
“哦,勤姐。”
“嗯,江夜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了,一千块会打到你的卡上,以后你就不用来了,我会帮他找一个更好的老师。”说着拍了拍江夜的头,“宝宝,到了那边要乖哦。”
明颀回了几下味,意识到:我原来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备胎吗?
他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被耍了。可到底不能跟钱较真,不由得妥协。
“宝宝要搬新家了吗?那老师走了哦?”
江妈舔了舔他的颜,随即不留情面道:“谁让你叫他宝宝了?”
“……”
“你是个大学生,应该懂得基本的礼节,不该叫就别乱叫。”
“我……”
“人的身份有尊卑,你是老师是学生都一样。你们这些穷酸鬼,还是别费心巴结我们了。”
这话一出,不光明颀,就连江夜,都脸色转青。
明颀是这样一个人,必要时他能隐忍,能委屈自己,也能委屈别人,能把火|药当饮料吞掉,把无意义的记忆选择性删除,可江夜不行。
他认定对的事,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做,认定对的人,就算赴汤蹈火也会去帮。然而以前这些只是未付诸于行动的想法和flag,眼下,他终于有施展自己的机会。
这次,他选择在所谓的“外人”面前和生养他的母亲作对。
他上前抱住明颀双腿,逼得后者倒退几步,钉子一样的目光刺透寒空而来,矛头指向的是他妈:“明老师就是配叫我宝宝,现在可以叫,以后也可以叫,那个贱人都可以叫,为什么他不能叫?”
“呵——”江妈良久没有说出话。
“明老师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