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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修罗场了吗(四十九)(2/2)

冬夜则是母亲用病弱包骨的身体拥护住她以暖,隔着唯一的棉被,她怕将病气过给她。

曲听得多了,燕待歌不自觉就能背住了,有时随着母亲唱,母亲却吼着叫她不许唱,燕待歌不明白为何,但不想母亲更生气,憋回眼泪说不唱了。

丫鬟姐姐来了后,总会时不时给她些枣糕和糖,怜爱摸着她的头看她小心珍惜地吃完,能甜到浑身都是甜意。

小院中除了枯草,唯一的一株花是茉莉,每到夏夜就香入梦里,能做一个满是清香的梦。

所以她那时的生活不算坏。

直到五岁之后。

她记得母亲枯黄的脸色,残喘的样子,仿佛生气正在被看不见刀子剥离。

她说,待歌,不要恨。

她说,要好好过,擦亮眼睛找一个爱你的夫郎。

她说,不要学娘,一世轻贱,唱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说,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她说对不起。

丫鬟姐姐哭着跑了出去,燕待歌知道她是去找那个男人了,母亲叫她不要恨的男人。燕待歌茫然看着母亲闭上眼,心中满是疑问。不是最舍不得她了吗?为什么舍得离开?

她好似这才降世,鸿蒙启智,懂得的第一件事叫做离别,也叫做生死。

那个男人没有来,连丫鬟姐姐都没再回来。

她被人嫌弃引着移了院落,连母亲被扔在哪个乱葬岗都不知道。换了新院落,过了几天和从前不同的日子后,她懂了第二件事。那些不情不愿来照顾她的下人刻意在她面前碎嘴,告诉了她追问几天都没有得到答案的事情。

丫鬟姐姐做了那个男人的偏房,现在不是丫鬟也不是她的姐姐了,是四房,是她的四娘。

因此燕待歌懂的第二件事叫做背叛。

燕待歌捏碎每日都要特意留着的精致糕点,不是从前粗腻的枣糕,不知为何,她再也不能觉甜。再甜的东西到了口中,都会在心中化作淡淡的涩,太淡了,上不了眉头,下不了心口。

从这以后,因为到了该学东西的年纪,那男人请了先生上门授课,虽全是为她嫡姐,但她也有幸同听。

然后如何呢,又能如何呢?

明明课业挑不出一点错处,却总因各种听起来无比可笑的理由挨尺,随之就是名义上的长姐无止尽的奚落。小小年纪,说着不符年纪的恶毒话语。

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必与自己争,只是以此为乐为趣。

年纪愈长,所谓长姐的恶毒亦愈长,不再只是言语,学着她们共同的父亲,开始学会克扣,开始学会羞辱上手。

燕待歌从不大不小的院落被移到了杂物房,仿佛小时那个永远昏暗的屋子。

哪个偏房都看在眼里,包括从前会给她糖的四娘,可她到底什么也没有说,淡漠看她一眼,转头继续去讨好主母。

那时燕待歌的身上总是带着伤,脸上,手上,腿上,臂上。脸上是巴掌,手上是针口,腿上是踢伤,臂上是刀割的伤。一道一道,一刀一刀,是身上最整齐的伤痕。

她不是没有怨过,不是没有找过那个男人,最后却只能在他厌恶冷淡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她想起母亲说过的不要恨。

好,她不恨。

转机是在哪里呢,或者说转变是在哪里呢。第一个转变是,极似父亲的那个长兄,从来对她不屑一顾,却在她日渐长大,愈肖似母亲娇艳容颜,含苞待放时,总会看着她露出令人极不舒服的目光。

但他确实对她好上许多,偶尔长姐欺负她时,还会呵斥与他同出一胞的妹妹。

直至图穷匕见。

他叫她去书房替他拿书,燕待歌找了好一阵才在角落里寻到,转过身却发现他已不知何时来到书房。燕待歌将书给他,书被打开,她被压在了书案上。

她这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我是你妹妹。她如此道。

换来的是衣帛撕裂的声音,还有如往不屑的话语,你算什么妹妹,歌女生的杂种罢了。

莫名其妙的,燕待歌很平静,这句话像是戳破了什么,既戳破了他的假面,也撕开了她心底一句不要恨封着的仇与怨。于是她平静到用砚台砸得他头破血流倒在地上都没有一丝表情。

第二个转变是在隔日,她的长姐怒气冲冲第一次纡尊降贵来到她房中,问她用什么手段勾引她哥哥,说她跟她娘一样不要脸,天生的千人枕。

然后砸了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

一只成色通透但并不算珍贵的玉镯。

也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嫁妆。

母亲曾说那是她遇见他父亲时戴的,说燕待歌遇见喜欢的人,一定要戴着它出嫁。

长姐抢走她的课业她可以忍,抢走鲜艳的裙子她可以忍,抢走再不甜的糕点她可以忍,拿走所有旁人的爱她也可以忍。

唯独抢走她最后的思念,她无法再忍。

那句不要恨在耳边萦绕多年终于消散,从这以后,她也爱上了抢走别人珍爱东西的感觉。

她当时还是很冷静,等打骂完她发完火离开,收拾好一地碎片沉入淮河,那是母亲当年唱着歌的地方。

她开始蛰伏。

选秀到了,她的机会到了。

这个机会本来是她长姐的,但她在一个白日故意反抗激怒了她,又去找四房哭诉一场,说她争不过,只能从了长兄希望能好过些,今日就约他在夜里私会。

四房没有令她失望。

蠢货来了。

夜里下了雨,蠢货打着伞在塘边守株待兔。

燕待歌悄声走到她身后,全力将她踹进了水中。暴雨声盖过了她呼救的声音,她很快沉下去。

燕待歌在雨中大笑。

选秀落到谁家就是荣事,万无推脱可能。

燕待歌顶着所谓父亲,嫡母,长兄的厌恨目光入选。

一路至今。

她从不怕踏错,踏错就让他们一起跟着陪葬。从前的烙印却消不去,她爱上了抢夺别人东西,开心痛苦时都喜欢划破损伤这所谓父母所予的肤体。

父母给的,可这二人哪个有资格管。一个生而不养,一个养而不教。

痛楚才让人鲜明,才让她清醒,才让她习惯。

而她抢夺,不过是想看别人痛惜神情,就好像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

免什么娇嗔,收什么余恨,自新善何,性情怎改?

她若不是性情变成这般,哪活得到今日?

燕待歌很久没有这样想要一个东西了,不如说是人,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要一个人。

“你要个头。”伶舟归弹她脑袋道。

燕待歌委屈仰脸道:“姐姐怎么学会见欢姐姐的话了。”说罢见近在咫尺的薄唇微张,似是要言,燕待歌如今很会把握机会,勾住她的脖子,仰首虔诚吻上。

你是我的。

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在心中不断叫嚣,混着耳边恍惚响起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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