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的冉秋比平日还柔,眼里温温软软如云如絮,俏声道:“走得动呢?”
“我扶你过去。”
“走不动呢?”
伶舟归叹气:“那只好拖过去了。”
神识清醒,独独身子不听使唤,一头扎了过去懵懂道:“好。”
“……你都说好,可是我舍不得。”抚顺冉秋鬓边青丝,眼眉低垂,拦腰将人抱起。
冉秋安分挽抱住她颈脖,半点也不惊异,仰脸凝看柔和轮廓,直至被轻柔放下才回神,却仍挽住不肯轻易教伶舟归离了去,深深凝望她半晌,秋水澜起层层涟漪,同一种极轻的语气说:“不做……”不做什么,她却没有说下去,阖眸绵息。
“不做……什么?”
醉眼艰难撑开一点,口中却只惘然呢喃一个名字。
“睡吧。”伶舟归抚阖冉秋双眸,唤来红叶帮着冉秋漱洗过,待她安然睡下准备离去,路过帘后榻前时,风扬轻纱,露榻露几,小几上整好摆着一只小小的精巧金锁。
今夜还未就此过去。
回到晨夕宫中,第一眼是阵仗,再见到的就是醉醺醺的玄袍人。
对着桌上摆的几个精致盒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宽厚的手握着腰间的一样佩物。
似是真醉得很了,竟未发觉她至。侯在一边的宦官眼尖,踮步迎上捏衣行了个礼问好,细声道:“外域贡来的奇宝,陛下得空便拿来予您挑,不肯让奴才们送,定要亲来,侯您可有段时候了。”
伶舟归颔首就要过去,宦官在此时声音愈细地提道:“明日还得上早朝哪。”
伶舟归充耳不闻话中含义,步到那方屈身要礼,只是礼未能行下去,就被强硬引坐到他身旁。帝王捂暖她被风吹凉的手,唤了一声思儿,方道:“都是来使所贡,用秘法所造之物,不知思儿会喜欢哪样,所以朕全拿来了。”
“陛下醉了。”伶舟归抽回手,又道:“明日还需上朝,非要事不若明日再论,陛下龙体为重,莫要紊息为好。”
“明日挑也不迟。”帝王执回她的手,剑眉一扬道:“朕能否留下?”
伶舟归沉默。
男人也沉默着,拥了拥她晃身走出殿中。
熄灯就寝,夜里不知怎的越来越凉,辗转反侧好一阵,坐起准备燃灯,还没摸索到东西,一只冰凉且有些粗糙的‘东西’先按住了她。冰凉是陌生的,触感却是熟悉,不慌不忙唤道:“折竹。”
无人应声。
冰凉渐渐滑到颈部,爱怜般抚了两下,然后缓缓收紧。切实箍住后却不再用力,好似在感觉她被迫紧促起来的呼吸,脉搏起跳。如此几息后,彻底松了开,然不等她平复下来,冰凉滑入衣内。
岂能如愿?还未探进就被捉制,伶舟归冷声仍唤:“折竹!”
看来是真恼了。
冰凉收回,伶舟归摸索良久的火折被一下找到,随后火光燃起,灯芯缓灼。
刚才一片黑暗固看不清,现今则不仅能看清作乱的人,更能看清大敞的殿门。檐下轩上的灯笼不知何时灭了,外头漆黑一片,时时灌进风来。
半夜袭吓不说,灯和门恐怕也是她的杰作。伶舟归冷看面无表情罩灯的人一眼,平声道:“去把门关上,或者你滚的时候把门带上。”
分明她才是今夜最怪的人,折竹却反倒怪看伶舟归一眼,一脸异色地去关上了门。回来就见伶舟归披衣靠坐,冷颜怎么都能看出兴师问罪的意味。
“您怎知是我?”折竹跪于榻前问道。
“不是你是谁?”
折竹笑一声不言,却把伶舟归笑得更恼:“起来。”
折竹依言站到她身前,不以为意道:“您有何吩咐?”话道完一股力道拽住她。
伶舟归扯了一下没能扯动,再全力引扯终于牵动,折竹顺势倒身,枕在她肩上毫不顾忌带来的露霜。只是还未枕上片刻,就被冷冷推开。
“冻到您了?”
伶舟归不将目光分给她,赤足下地取了灯罩带走唯一的光明,步出床帐踩在冰冷地砖上来来回回,独留折竹一人留在黑暗中。
走了一圈拿齐东西,拨帐再见那孤落身影,一言不发先将衣物扔过去。
“不想感病就换。”
举着灯的人已背过身,哪怕不借唯一的灯火,折竹也能看清她手中还拿了什么,无非巾物与成药。
其实她不需要这些。
但正如那灯火,怎会无需。
与日月相较不过微萤,却是无二独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