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眼中没什么光彩:“奴婢不敢。”
“我许你敢。”
四字落入折竹耳中,像是不只给了她许诺,更给了平等。于是折竹开始算账:“松山那回?”
“她自己坐过来的。”
“您不知道推开?”
“我推了。”
“推不开?”折竹恨恨咬她腕上一口。
伶舟归叹气:“我总不能直接把她扔地上。”
“不能吗?”折竹诚挚发问。
“……不能,怎么说也是同位分。”
折竹抚上那些新鲜痕迹,继续算账:“谁做的?”
“不记得了,要论起因,还是因她。”伶舟归头疼道。折竹听了,嘴上算着账,心里记着燕待歌的账,忍着气接着抹药。伶舟归看她藏不住的燥郁,倏忽凑过去碰了碰她的眼睛。
折竹突然就没那么气了,好声道:“那您就不追究了?”这份情绪持续到伶舟归点头的那刻。眼看折竹气的不想说话,伶舟归突然提道:“这些日子的确疏忽了。”
疏忽什么?折竹想问,但含着气没开口。
“总以为有机会好好和你解释,可这些日子你都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我本想等你消气再说的。不知道这般,反而更冷落了你。”
折竹敛了敛眸不言。
“我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嗯。”折竹应她。
到了夜晚回到下房,折竹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简洁整齐的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刻着竹枝的锦盒。芜绿已去轮替,因此倒是不能问其来历了。答案却是一望而知。盒子就已足可见其用心,不知里头又会是怎样的心意?
略微迫不及待地打开,熟悉的飘逸字迹先入目,似卿赠卿,卿如其珍。
一块温润剔透的琥珀静静躺在盒底。
中元的闹剧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人抛于脑后,几个人也复了常态,李朔霜始终未对那日之事表态。
只不过在他人眼中,形势已然割据。宫中的日子不是按日子算,而是按事出与节日算。下一个良日原是中秋,但因一个即将左右前朝后宫的消息,生生提了半月。
怡嫔临盆,如脉象所诊,是个男胎,且母子平安。
帝王大喜,大赏前朝后宫,还要大赦天下,以谢天恩。多年无子,有也夭折,初为人父这般反应不为过。朝臣与太后也喜,后宫众人则不说也罢。面上和善谢恩,却不知能有几个是真心。
谢天恩么,自然又与国师挂上了钩,大赦天下前的仪祭。
这日六宫同喜,借着请安相商。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相互道喜,说来也是讽刺。位份低些的不能来,厅中便只有除怡嫔外的其余九嫔及四妃而已,贵妃仍未至。
九嫔注意着上首五人,等着她们发话。
等了半晌,没等到正题,只等到四人闲话,都不甚在意的模样,皇后更是就像平日请安般,淡淡在旁呷茶看着,好像在等这个无聊的过场走完。
一句话说就是,一个比一个不在意。
她们不能,可谓正是应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左右对视一眼,放下平日仇怨,推了一个最势薄的谏言:“国祚……”她上来就是国祚,这话引得所有人全去看她,现有继人,国祚确稳,但皇位落在谁头上,还未成定数。
李朔霜置下茶盏,轻轻磕响,在安静的厅中听得人心紧,她也没有令人失望,直接扣帽:“后宫不可干政。陛下仁慈,许是教你们忘了规矩。罚你禁足三月,抄写宫规一百,可有异议?”
“嫔妾知错。”随着这一句领罚的话,九嫔心思熄下,本是想探探这几人的意思,添油添柴,激她们嫉心,不管是对付怡嫔,还是参言帝王,结果都会是她们想要。现在看来,只能自己去做了。
李朔霜的话不只是罚,亦是在敲打她们,少起异心说些不该说的话。
可这五个人,就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么?
九嫔其中一个悄悄抬头去看,依她的方向头个是燕待歌。燕待歌正侧着首与林见欢说话,不知说了什么,把林见欢气得一直瞪她。然而看得久了才发现,燕待歌或许不只在与林见欢聊话,偶尔她的目光还会不经意转向对座。
对座的人一个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另个依然如往。或许有一点不同,冉秋的目光总不会久离了另一人。
她打量到这里,殿外有人来报,是帝王身边的人,差来让李朔霜选仪祭服制。怡嫔才生产不久,仪祭尚有一月,现在就选,足可见其心急。
拿来的共有三套,一套是例来冠服,凤翎纹龙,另套为九章,华虫群山,宗彝在衣,最后一套最为特别,绣千里山河,日月高悬,星辰铺衣。
一套惯例,一套隆重,一套越制。
日月从来只配天子。
李朔霜脸上没什么拿不定主意的神情,却问:“诸位以为,哪套配本宫?”
九嫔才被她敲打过,忙齐齐回了九章那套。
李朔霜但笑不语,望向左右下首四人。
燕待歌如常甜笑道:“哪套都很配。”如此混了过去,倒不似平日,可或许还是藏着腹剑。
林见欢则直道:“凤翎。”她看惯了,也确实最喜凤翎。
冉秋从不失礼,严苛教养长大,觉九章最合礼数,回道:“臣妾与妹妹们一样,以为九章最配。”
仅剩最后一人,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看着服制。
“日月衬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