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归忍无可忍,正要说她,林见欢见势不妙立即哼唧:“嘤嘤嘤。”
“……”伶舟归继续给她擦拭。
林见欢低头噙笑勾玩伶舟归垂下的带着水气的青丝。
好赖收拾好了林见欢这个活祖宗。
也不知她究竟是来做什么,又懒洋洋地回去了。她早晨总是风风火火的,午间不知道,过午的样子本来没见过,现在知道了。懒到没了风情,晃晃尾巴一副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
不再多想,也并未注意到折竹异样,赶去了重芳宫。
在厅中等的比平日久了些,通传的宫人迟迟回来。
重芳宫中曲折如水乡貌,既有小意精致,亦不乏翼然楼宇。穿廊过桥,分花拂柳,仿若四时之景,再过一片秀林,至一幽静殿外。宫人又进去报了一声,伶舟归方入殿。
红叶守在外间,对她一礼,眼中隐忧。
拨开挡风的帘,入目是朱窗边的人。与平时无二致,依然是温柔柔弱的样子,看着窗外山茶。
“窗子不要**样开。”伶舟归道,走近稍稍阖上一些。
冉秋笑着道好。一如既往,也无特别地方,伶舟归却颦眉,问道:“不高兴?”冉秋一怔,道:“你都来了,怎会。”
伶舟归过耳不听,只问:“因为什么?”
冉秋笑的无奈:“没有。”
伶舟归望她一眼,出其不意地抱住她。埋首在她颈边,轻吸带着苦涩的药香。冉秋一僵,但并没有动作,可感觉到颈边的微凉气息时,不自在地躲了躲,微软了身子,投怀送抱般地向前靠了靠,一股沐浴后的清新味道将她笼绕。
质冷却放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裳妃像个小孩子,见不得人忽略她。你像个太持重的人,明明不比我大多少。人都道你淑婉近人,我看不见得。总在笑的人不一定是总在开心,你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从前我没这个资格,但那场雨后有了。我得知道。”
冉秋垂了垂眼,没有说话。
“我也只想做你面前的小孩子,不许忽略我。”
冉秋失笑,却听伶舟归再道:“不然……先说你答不答应?”冉秋哭笑不得,话音已有一分自己未察觉到的温软:“我若是不呢?”
伶舟归捂住她双耳,提高些声音唤道:“红叶。”然后放开,又抱紧冉秋。冉秋红透双颊,她本就不擅与人亲近,何况要教别人看到,连忙道:“无事,你下去。”
帘子撩开些许又恢复原样轻荡。
伶舟归笑道:“答不答应?”
“无赖!”冉秋软声软气道了句,不料自己真是看走眼了,本以为是风霜高洁,哪料还有这焉坏劲。偏又要似春和景明,追着照进她心里。
“对。”
二人无言抱了一阵,冉秋默认,又再如常。
……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迎春开在径旁,这里无论四季都是不缺芳菲替。宫中的鲤溪是国师引的,这里的花草亦是他所侍弄。闲逸如此,也就唯他而已。
帝王正举棋不定。他仍执黑子,比上回局势好的多,势均力敌。
国师笑着等他。
径上突然来了一人,略有些焦声道:“陛下!”
“秦卿何事要报?”帝王微微紧眉。秦匡掌宫卫羽林禁军,理中侍,素也亲近,他若来报,必是国务大事。
秦匡抱拳道:“外域作乱,平海关差些失守,柝城动乱,李小将军叛变,引敌入关后下落不明,伏远将军重伤昏迷,生死不定。副将黄奉暂代军务,封城扎守于关。”
棋子落在盘上,乱了棋势。
……
李家失势了。
自平海关一役从前朝传到后宫,人人皆知李家的小将军叛变,李家的顶梁倒下,更有甚者说哪是一出父子相残,分明是皆投了敌,故作这一场戏,好来取信于人。
无论何时,投敌叛国都是一等一的大罪,也最容易牵连到人。沾亲带故,门下门生,一时人人自危。
遑论父兄是这动荡中心的李朔霜。
依常人看来。
她却仍跟个没事人般,即使帝王亲召询问,明是慰其虑忧,实则谁不知是起了疑。禁卫守在岁晏宫外,进出皆难。
李朔霜还是不急,有人却替她急。
“堂姐,我们便如此坐以待毙吗?”
李朔霜淡看如嫔一眼:“宫中尊卑,不论亲疏,本宫很早就提醒过你。”
如嫔的确早被李朔霜提醒过,可如今她是真顾不得了。今日入岁晏宫都是被细细盘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入,她没有蠢到以为李家真的会倒,可回想起伶舟一氏的前例,怎能不忧心。她本家是李家支族,依附本族至今,不敢说一荣俱荣,却是一定一损俱损。入宫这些年,也靠着与李朔霜的关系得了不少好处,僭奢位份不能之事从未少做。
从前无人与她计较,李朔霜对此漠不关心,只要不到她头上动土,其他人则是看在李朔霜的份上,即使李朔霜从不关心,但也拿不准她到底做何想。如嫔也会拿捏分寸,不在位份之上的人面前晃,于是位份低的动不得,位份高的学了李朔霜,没现到自己面前便睁只眼闭只眼。
如嫔乖乖叫道:“皇后娘娘。”
李朔霜仍是淡淡神色,平淡道:“李家如何,你不必担心。”
如嫔做出一副担忧神色,忧道:“嫔妾只是担心您。”
李朔霜莫名笑了一声,不与她周旋:“你只是担心你做过的事败露。你误会了,本宫说的不必担心,意思是,是烈火烹油是环堵萧然,皆与旁人无关。”如嫔面色顿白,不死心道:“打断骨头连着筋,究底曾同出一脉,嫔妾忧您不为别的,亲缘如此啊。”
“亲缘?”李朔霜笑起来:“亲缘便是你等蛀木一般附着李家么?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办得滴水不漏。李家与你无关,你自也与我无关,你做下这些事时定是期本宫不管,那么别人对你还回什么,本宫同样不会管。”
“本宫最是一视同仁。”
如嫔最忧的便是这一层,她因嫉妒买通内刑监的人,当时以为再无死灰复燃可能。可如今不仅伶舟归复位,李家也如当初的伶舟一氏失势,虽未到诛族地步,但要她怎样不怕?李朔霜这一通话拆穿她心思,又明着说不会顾,直将她说的大惊失色。
“嫔妾毕竟是您堂妹!”手中捧着的寒衣所奉的茶盏水波晃荡。
李朔霜不为所动。
如嫔见她连这最后一点亲缘都不顾,凄笑道:“是了,嫔妾怎能忘记,皇后娘娘连至亲都不会忧心,又怎会顾一个区区堂妹。”
“本宫累了,你回吧。”
如嫔苦笑退下。
李朔霜说的不是托词,是她真的有些累了,不过不是因为李家的事,她不担心,尽是旁人来替她担心。然就是旁人来担心,也访的她有些烦。缓饮下半杯岩茶,苦涩在口中侵肆,令她静心许多。正想真去歇息再不见客,却又有人来。
李朔霜难得疑虑起来,都不必请安了,这人来做什么?
伶舟归一礼,看李朔霜略有些倦怠的神色,道:“臣妾路经岁晏宫,无过而不问之理。”
李朔霜轻轻应声,并不在意,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看上去有些犹豫的样子,似是有要说的话。犹豫片刻,开口却是作别。
虽不知是什么话,看来还是没胆说么?
李朔霜正这样想着,走到门口的人,突然无礼地来了句:“您是臣妾心中唯一的皇后。”
李朔霜不由笑了,不知是在笑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如果伶舟归知道如嫔做的那些事她全都晓得,并且未去阻拦分毫,放之任之,是否还肯这样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