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行人乌泱泱的跪在薛姨妈面前哭求。
原来, 将薛宅寸寸土地翻了个遍之后,薛蛟终于绝望的相信薛家长房就是一个空壳子。意识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反把自己给害了以后, 薛蛟狂躁起来,整日买醉,对薛家家仆非打即骂不说,更有甚者, 领着三五个狐朋狗友高乐,府里但凡是平头正脸有点姿色的丫鬟、媳妇都逃不过他们的魔爪。
其行状, 比薛蟠更坏十倍。
薛家上下, 可谓是民怨沸腾。
薛姨妈不是没劝,在薛蛟闹得还没有这么过分的时候, 她就看不下去了, 可薛蛟哪里会听她的?
心情好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听不见;心情不好,反要抢白薛姨妈。
“你教我该做什么?你教教我,我还能做什么?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除了等死还能如何?”
薛姨妈就算脑筋不如女儿, 也听出这话外之音, 她无力的坐下:“罢了, 我这里还有些梯己。且与你取几百两银子带着伙计往南方去淘换些货来卖罢。”
“当真?”薛蛟精神一震。
他抄检过薛姨妈的屋子, 对薛姨妈的私房心里很有数, 自打知道薛家官中无银后,他就把主意打到薛姨妈头上了。如此,不过略施小计,银子就到手了。
薛蛟心中十分得意。
可是,他得意早了。
那一日,慌了神的薛姨妈请女儿拿主意,薛宝钗借机就要了她的私房钥匙亲自保管了。
所以,薛姨妈说得不算。
“官中是没多少银子了,但是随便拢一拢几千上万两还是有的,哪里就用得着妈的私房了?我瞧他不过是哄妈的银子呢!”薛宝钗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拆穿。
薛姨妈何尝不知道?
她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他总那么闹,实在不成样子。妈想着就当时丢了千八百两的银子,换家里一年半载的清净罢。”
薛宝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母亲。说她不知道家里的凶险吧,内院里的开支她妈看得极严,今年丫鬟婆子们的新衣都省下来没裁,更不要说其他饮食用度。说她知道凶险吧,一千几百两银子她又不当一回事。还与当年拿银子解决薛蟠惹下的祸事一般。
“一年半载?妈以为你给的这一笔银子能撑过一年半载?”薛宝钗摇头,“我看不可能!薛蛟他摆明了就是瞧上了您的私房,必是要千方百计的掏空!”
已经预见到薛蛟将对母亲私房下手的薛宝钗对他的下一步计划也是门清。
“即便教您躲了一时的清闲,又有什么用?”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种苦还没吃够么?
“您的私房就那么多,能抵得住多久?将来怎么办?”薛宝钗问。
薛姨妈哑口无言,她哪里不知道那是昏招?她是没招了!
“那我能怎么办?”薛姨妈哭。
薛宝钗眉头紧锁。
水镜中,瞧着这一幕的警幻不由得笑了。
“叫他闹。”薛宝钗一脸漠然,“看他能闹成什么样。”
薛姨妈拿女儿没有办法,见她坚持,也就由她去了。
于是,第一回合,薛蛟完败。
薛蛟知道背后是薛宝钗在搞鬼,恨得牙痒痒。
他也知道薛姨妈软弱怕事,所以,他变本加厉的闹,甚至公然带着人到后院抢丫鬟。
最最过分的是,他最终还把主意打到了香菱身上。
薛蛟觉得,对付薛姨妈,招在狠而不在新。
其实,对薛大傻子留下的这位姨娘,薛蛟原本并不想沾。之所以打香菱的主意,不过是故意逼薛姨妈和薛宝钗罢了。
可是,当他真的制造偶遇见到了香菱,薛蛟愣住了。
他被惊艳了!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薛蟠能为她打死人。
不仅仅是漂亮,更重要的是那一身的气派,还有眉间那一抹胭脂痣,简直叫人以为是见了仙子。
香菱被堵住去路,心里也是一慌,薛蛟的荒唐,她也耳闻了的。她低头,飞快的转身想要逃离。
然而,薛蛟是有计划的在这里堵她,后路也已经被他的爪牙堵死。
“小娘子跑什么呀?哥哥疼你!”
这是以前他跟着薛蟠后面狗腿的时候,薛蟠常对美人说的话。如今,他还给薛蟠的女人,感觉全身那叫一个舒畅。
香菱见跑不掉,连忙四下张望,想要寻一个出路,嘴里说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薛蛟听她这样说,反而跟兴奋了。
“小娘子放心!哥哥会很温柔的!”
香菱踩着栏杆就要往下跳,却被薛家带来的人拦腰抱住。
薛蛟看了乐得尖牙不见眼,鼓掌道:“好好好!送到我房间里去!”
香菱吓坏了,她被人强行拖着走,她大喊:“救命!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一路上,也有丫鬟婆子瞧见,但是大家都只顾自己逃命,对香菱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全当做没看到。
香菱喊得嗓子都破了,也没能遇见一位路见不平之人。
她只能拼命的想办法自救:“我是大爷的姨娘!你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薛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了起来:“姨娘?不过是妾而已!我和大哥是兄弟,没关系的!”
他要睡的就是薛蟠的女人!
只是,这话他不能直直的说出来而已。
天旋地转的香菱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很快,她被扔进了一个房间。
其他人离开,只有薛蛟一人笑得无比恶心的一步步向她逼近。
香菱手软脚软到爬都爬不起来,涕泗横流的向后缩:“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看着薛蛟的大手抓过来,香菱惊恐得闭上眼睛,撕心裂肺的喊:“不要!不要!”
“砰”的一声,薛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头磕在地上,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香菱?”及时赶来的林黛玉半跪在香菱跟前拉她的手。
香菱此时完全沉浸在恐惧中,对外界的声音完全没有感知,只能感觉到有人碰了她,然后她便尖叫起来:“啊!”
屋外薛蛟的人听到那一声巨响,正疑惑着又听到香菱的叫声,立刻安心了。
林黛玉快速结印布下一个隔音结界。
“不怕!不怕!”林黛玉将香菱抱在怀里安慰,“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你现在很安全!你安全了,香菱!”
刚被抱住时,香菱还在要挣扎,耳边听到女儿的安抚,她甚至没来得及辨认她说了什么就“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待哭够了,情绪也宣泄得差不多了,香菱这才顶着一双肿起来的眼睛望住林黛玉,看了半天:“林……林姑娘?”
林黛玉微笑点头:“是我,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香菱捂住嘴巴,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别……别怕,我……我带你走……”
香菱以为林黛玉也是被薛蛟绑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猫着腰往门口凑。
林黛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香菱心中所想:“我带你去见你娘。”
“嘘!”刚听了两个字,香菱就赶紧示意她小声一点,“小心被人……”
话未说完,她终于后知后觉的被林黛玉的话惊呆了。
“我娘?”香菱拔高了声音。
然后,她被自己的音量吓了一跳,赶忙望向门外。确定门外的人没听到声音,她劫后余生一般松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林黛玉教香菱。
香菱也没多想,下意识闭上眼睛。
“好了。”林黛玉说。
再睁开眼睛,香菱发现房间里的摆设一下子变了。
“这里是我家。我和你娘本想光明正大的接你出来的。可薛家如今委实是不能待了。”林黛玉皱眉,“你就先待在我家。等事情了结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香菱是卖身给薛家的,这样离开,她可以说是薛家的逃奴。
回姑苏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藏在林家后院一段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人口拐卖的案子审结,她们娘俩想去就去哪儿。
“我先带见你娘。”林黛玉如是说,“她很心急见你。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正惊讶着,闻声过来的封氏一眼瞧见了香菱:“英莲?”
香菱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
封氏一把搂住女儿,哭得肝肠寸断:“英莲!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香菱傻了,直到吃着封氏亲手做的糕点,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一日,她经历得太多,一时暖不过来。
不过这没关系,她有用不完的时间慢慢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而薛宅里,成群结队的丫鬟婆子们向薛姨妈哭诉。
这种场面,连日来每每在薛姨妈面前重演,场面一日比一日大。
薛姨妈实在被闹得没脾气,只能再去找女儿。
这一次,她发现不仅仅是她那里,薛宝钗这里也集聚了不少丫鬟来哭。
薛姨妈瞧着实在不像,也不由得问女儿:“怎么办?”
下面的丫鬟婆子都眼巴巴的瞧着薛宝钗,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光闪烁。
薛宝钗思忖着,这也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