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基看不下去,终于叫来了几个侍卫,将地上打滚的两个少年分开“把他们扔出来。”作为奸臣就是这点好,完全不用考虑伟大的人民教师需要忍耐熊孩子,道理都不用讲,直接扔出去完事。
“我冤枉啊,我是见义勇为,不要让英雄流血又流泪!”陈雨成大叫,脸上鼻血直流,神情惊恐又狰狞,“你是南京的,还是福州的!”
王文田只是哈哈大笑“姓陈的,你也有今天!”
看着哭喊着想要留下,却被无情的拖走的陈雨成,萧凡等少年认真的提醒自己,胡雪亭、虞世基、裴蕴都是奸臣,张夫人是奸臣的老婆,个个都是奸猾之人,在他们面前耍花招,必须小心又小心,瞧陈雨成用了烂俗的套路,立刻被直接扔了出去,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好几人都悄悄的看了一眼石介,这里能够欺骗的,也就是他了。
独孤兰冷冷的看着胡雪亭,果然还是那么的以小雪岚为中心。
柳曦张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欢呼的小雪岚等人,都忘记捡起地上的玩偶。
闹腾了一天,皇家私塾第一天什么都没有教,就是看打架和写名字了。
独孤兰看着天空,下定了决心,再看几天,到底这里是皇家私塾,还是皇家幼稚园,或者皇家长公主游乐园。
“拍马屁的事情,我独孤兰坚决不做!”若是这皇家私塾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陪小雪岚玩耍,她就坚定地退出,独孤兰三字虽然不能顶天立地,但也要活得有尊严。
若是这皇家私塾的虞世基裴蕴等先生不是放着做摆设的,数理化真的是以后科举的必考课程,那么她就刻苦学习。
“然后,我要考科举!”独孤兰大声的道,凭借自己的力量考科举,才是证明她的唯一道路。
远处,王奶妈看着独孤兰孤独的背影,小声的说着“……自从到了丹阳,独孤兰就闷在家里,其他小姐联系她,她也不理会,时日久了,也就断了联系。”张雨宁慢慢的点头,独孤元遇难,一群女孩子想要给独孤兰办宴会舒缓胸怀,也要慎重的考虑忌讳,万万不能反而刺激了她,费尽心机想的宴会主题,被独孤兰拒了几次后,以为她还没有走出哀痛,不敢多做打搅,而后却又因为能写能读,个个都当了大越国的官员,忙得脚不着地,每天沾着枕头就睡,哪里还有精力想到其他,这联系就越来越少了。在独孤兰的心中,只怕是被众人抛弃了。
“只怕她还没有想通独孤夫人死命把她送进私塾的目的。”胡雪亭道。王奶妈点头,就是她,都隐约猜到了独孤夫人的用意。
拍胡雪亭或者小雪岚的马屁?
一起从洛阳的劫难中杀出来的人,需要靠这个维持感情吗?在识字的人手少得可怜的越国,独孤兰当官很难吗?在小小的丹阳,遇到胡雪亭胡雪岚石介很难吗?
对独孤夫人而言,想要给独孤兰安排未来,其实用不着太费心,只要找当日一起杀出重围的人说一声,独孤兰就能名正言顺的当个小官员,不敢说出人头地,起码是衣食无缺,前途似锦了。用外人的刻薄词语形容,独孤兰等人就是和皇帝一起患难过的嫡系,这种几乎比从龙之功还要亲密的关系,独孤兰的未来一片灿烂,科举?别逗了,皇帝的嫡系要毛个科举。
独孤夫人把独孤兰送进皇家私塾,只是为了独孤兰能够接触世界,勇敢的活下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夫人叹气,独孤夫人为了照顾这个傻女儿,真是花了不少心血啊。
“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胡雪亭无奈的说着无用的话,不是心理医生,治心病完全不在行。
张雨宁看着胡雪亭,太没用了。
胡雪亭瞪她,真以为我没有办法?狗血的手段我有的是!“数学!”胡雪亭恶狠狠的笑,独孤兰不是想要学好数理化考科举吗,让她见识一下数学的无底深渊!就不信掉进去的人还有力气自怨自艾的。
“数学?我会啊。”兴奋的打闹着的葵吹雪听见了,高高的举手。小雪岚用力的点头,葵吹雪是学霸,姐姐教的东西都懂。
胡雪亭瞅葵吹雪“有本事每天早上不要赖床。”葵吹雪莫名其妙,赖床和学霸有关系吗?
……
皇家私塾没上了几天课,就有不怎么美妙的消息传回了丹阳。
“新打下来的地盘不服气?”胡雪亭真心惊讶了,从古至今,没有听说过被打下的地盘敢对征服者不服气的。
“也不是不服气。”虞世基看着公文,也有些惊讶,情况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这继续进攻九江,只怕要缓缓。”裴蕴苦笑,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铜陵城。府衙。
杜如晦淡淡的抚摸着案几,光华的桌面,冰凉。
“县令啊。”杜如晦自言自语,他现在是铜陵的县令。平心而论,刚投靠越国,就能够成为七品县令,已经很不错了。
和那些一直待在家中做宅公的毛遂自荐者不同,杜如晦的身上,其实是有大随的官职的。杜家算不上大门阀,但作为长安土著,几百年下来,关系姻亲密得吓死人,七扯八扯,就能扯出一个朝廷高官出来。但大随的官员空缺实在太少了,杜如晦又不愿意为了官位去南方,废了好大的功夫,终于在某个小县谋求了一个县尉的职务,好歹也是从七品的官员了,算是入了体制之内。但那个县却不在关中,远在河北,甚至不是上等县,而是下等县。这晋升的空间几乎就是零。
能够在铜陵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空间广大的县令,真心不错。
“只要给我一片空间,我就一定能杀出一个天地。”杜如晦很有自信,别说放在这缺乏人才的越国,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他也是数的上号的人才。
忍住寂寞,好好的治理新得到的领土铜陵,一年之内政通人和,百废待兴,三年之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然后进一步成为太守,进入中枢。
“这铜陵什么都没有剩下啊。”一群同样从丹阳过来的官吏叹气,被林士弘的贼人控制的地盘,也没指望库银和存粮什么的,但好歹留一些户籍地契什么啊。
“都被烧掉了。”杜如晦道,那些贼人占领了铜陵,兴奋的烧掉了“万恶”的官老爷的罪恶文书。一群官吏叹气,那就只有从头开始了。
“不要紧,正因为是零,我们才能凸显我们的能力。”杜如晦笑着,一群官吏也笑,从零开始确实也是好事情,没有任何制约,又容易凸显功绩。
“先发榜招人吧。”杜如晦道,越国能够派出来的人手少得可怜,官位都缺着好些,他必须尽快的招一些人手,从官员到衙役,甚至士卒仆役,样样都需要招募。
“这也是我们掌控地方的机会。”杜如晦微笑,胡雪亭崛起的过程,各个大门阀或者怀有伟大理想的青年都认真的分析和研究过,没有任何牵制的丹阳是她崛起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杜如晦等人在同样没有当地原本官员和衙役牵制的铜陵,定然也能创造丹阳奇迹的。
布告贴在府衙门口,几个衙役守在边上,大声的用洛阳话朗读着。杜如晦亲自站在边上,若是有百姓不懂,他立刻就会现场解释。
围在布告前的百姓最少有上千人,个个窃窃私语。
有百姓看着杜如晦,杜如晦温和的笑着,那百姓鼓气勇气,大声的道“叽里呱啦!”一群人看着杜如晦,杜如晦看周围的同僚,个个苦笑,没听懂啊。
“老乡,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你可会洛阳话,或者长安话。”杜如晦继续微笑,语言不通的问题,他早已想到了,没指望人人都会洛阳话或者长安话,但铜陵再小,总有商人和酒楼客栈吧,肯定会有人稍微懂几句洛阳话长安话的。
“杜某也可以唯洛阳话是举的。”杜如晦深刻理解丹阳模式,什么都不重要,语言沟通是第一位的。一群丹阳过来的官吏用力点头,到了铜陵,第一项工作就是浩浩荡荡的“全县都学洛阳话”运动。
“这里可有懂洛阳话或者长安话的。”杜如晦用洛阳话和长安话大声的说道,目光从周围的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一群铜陵百姓继续叽里呱啦。
“你可会洛阳话。”杜如晦指着一个穿着店小二服饰,肩膀上还搭着一块毛巾的男子,放缓了声音问道。普通百姓惧怕官府,就算懂洛阳话也不敢出头,或者只会一两句洛阳话,生怕冒然出头反而被责怪,这种心态很正常,不足为奇,只要他耐心的搞定了第一个,后面就会顺畅无比。
那店小二惊慌的看看左右,跪在地上,叽里呱啦。
杜如晦懂了,遇到一个不懂洛阳话的家伙,随便在人群中一瞅,再找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
“你可懂洛阳话?”杜如晦微笑着。那店小二麻利的跪下,叽里呱啦。
一群丹阳来的官吏忽然脸色大变,杜如晦白着脸,向着周围上千人拱手“诸位,可有懂得洛阳话,长安话的,一两句也成,请出来说话。”一群铜陵百姓莫名其妙的看着杜如晦,叽里呱啦。
“不好!”丹阳来的官吏们低声道。该死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懂洛阳话。
“林士弘!”杜如晦咬牙切齿,必须把林士弘砍成十几段。这个家伙竟然杀光了铜陵的原有官吏,衙役,乡绅,店小二?
“这不太可能。”某个丹阳来的官吏摇头,林士弘杀官吏是为了权力,杀商人与乡绅是为了钱财,杀店小二,难道还是为了店小二的油腻毛巾?但看这些店小二的神情,真的是一个都不懂洛阳话。这真是倒霉的要吐血了。
这中原人是多么的不肯到长江以南啊!
“我试试丹阳话。”某个丹阳官吏明知道就算在丹阳,出了县城语言都不通,能够在几百里外的铜陵遇到一个“知音”难度很大,但硬着头皮也要试一下。
杜如晦惨白着脸点头,狗屎啊,中原人鄙夷铜陵鄙夷的太过分了,铜陵的店小二也不会洛阳话,要求百姓中蹦出一个懂洛阳话长安话的只怕有些难度,但铜陵距离丹阳和江宁不算很远,也就三四百里路,指不定就有铜陵和江宁人联姻什么的。
几个丹阳来的官吏用各种方言说了许久,就没有一个人铜陵百姓举手表示听懂的。
“奇迹啊!”杜如晦长叹,恨不得揪住胡雪亭的脖子摇晃,当年你能从丹阳找到一大群人懂洛阳话,金手指是多么的粗啊。
“那就只有写字了。”杜如晦缓缓的道,十里不同音的长江以南真是狗屎极了,怪不得中原人都不愿意来,如今只有靠写字沟通了。
“今日才知道始皇帝陛下的伟大。”杜如晦喃喃的道,一群丹阳官吏用力的点头,书同文,车同轨,终于显示了力量。某个官员脸色忽然惨变,汗水湿透了衣服。
杜如晦心中不按至极,看着那个官员,哪里错了?但此刻来不及细想,他现场泼墨,洋洋洒洒的在纸上写文章,意思是想要招募一些人手,只要识字,能够用文字沟通就行,不会洛阳话都无所谓,招募之后立刻当官,名额有限,招满为止。
“来人,举起来,四处的走动。”杜如晦道,几个士卒高高的举起布告,四处的走动,铜陵百姓却依然只是叽里呱啦,没看见有人欢天喜地的蹦出来毛遂自荐的。
“难道,铜陵城中一个识字的都没有?”杜如晦惊讶的呆了。
“别拦住我,我要砍死林士弘!”某个官员拔刀,被其他人死死的抱住。“冷静,林士弘在九江,不在这里!”该死的林士弘,难道做的这么绝,杀光了所有识字的,懂洛阳话长安话的人?
杜如晦看着上千茫然盯着他的铜陵百姓,露出了同样茫然的神色,语言不通,文字不会,这要怎么沟通?买个青菜能打手势,宣布政策还能打手势不成?
“这里,还是华夏吗?”杜如晦茫然极了,有种到了火星的孤独感。
“天要绝我!”杜如晦捂着胸口,明明有满腹才华,明明有发挥的空间,竟然就像废物一般倒在了一群不识字和不通语言的人面前。
“坚持住!”一群官吏惨白着,办法还是有很多的,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比如,去各个铜陵的乡村敲锣打鼓,寻找能够语言沟通和识字的人,就不信这整个铜陵,连一个教书先生都没有;比如,回头向丹阳方向回程百数十里,说不定就找到一个同时会铜陵话和洛阳话的人了。
……
就在铜陵府衙百余丈的一个酒楼之上,掌柜的和伙计低声的说着话。
“他能找到会洛阳话的人吗?”某个伙计问道。
“肯定不能。”掌柜的冷笑。
厨房内,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是掌厨的打翻了什么。掌柜回头大骂“你小子要是再打碎东西,就给老子会九江去!”
这个酒楼中的掌柜和伙计,全部都是九江郡百姓。
“表叔,胡星君会不会抓了我们?”某个店小二低声道,用抓这个字,已经是往好的地方想了,若是被胡星君的人知道了他们的来历,说不定就当做细作直接杀了,人头挂在城门口。
“胡说什么!”掌柜大声的骂,然后小心的看周围,酒楼中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去府衙前看热闹了,只有伙计,没有客人。
“我们怎么会是细作?我们又不是林士弘的人!”掌柜厉声道,严厉的目光从一个个伙计的脸上扫过。伙计们有人大声的附和“是啊,我们又不是林士弘的人,我们是清白人家,做小本生意的,我们凭手艺吃饭,又不是贼人!”有的伙计却脸色惨白,眼神彷徨无比。
林士弘的贼军横扫江西等地,第一件事就是“替天行道”“为民伸冤”,杀光了所有的官员,衙役,地主老爷,骑在穷苦百姓头顶上的恶人,必须全部杀光。第二件事,就是杀了商铺,酒楼等等赚钱地方的人。不杀了他们,怎么抢银子?
林士弘会任命官员,会瓜分田地,却不想要空荡荡的破酒楼破商铺。房子又不值钱,随便找个地方,堆几根木头就能盖一座,谁稀罕啊。这些在城池中的闹市区的商铺酒楼就空了出来,被一群群的贼人头目的亲戚瓜分。
亲不亲,自家人,自己敢打敢拼,发达了,除了衣锦还乡,还要提拔亲人,这空着的酒楼啊店铺啊,就交给这些故乡人打理好了,成了,自然要分好处,不成,那是这些故乡人是扶不起的阿斗。
这林士弘所有领地内的商铺酒楼客栈,是没有本地人经营的,全是一口九江方言,不会一句洛阳话长安话的外地人。
某个村子里。
丹阳的官吏敲锣打鼓,招聘贤能,却依然没有动静。
一群百姓嘀咕着,以前大随朝的时候,官老爷都死了,林大当家的时候,那些官老爷也跑了,哪里还会有人懂得洛阳话,识得字啊。
“识字的都是文曲星,都投了林大当家了。”一些百姓对林大当家很有好感,地主老爷的田地都被大家分了,欺压大伙儿的官老爷都杀了,先生们也打死了,勤劳善良的只认识几个字的老百姓,都在林大当家的地方当了大官。
“唉,他们要不是跑了,我们村就出了官老爷了。”一些百姓对越国的官吏恨之入骨,就是这些人,赶走了他们村的唯一一个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