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成大声的笑,这次甘冒大险,亲自和胡雪亭会面,不仅仅是为了摸清了胡雪亭的底细,还为了后续的发展。在见面之前,他就认为胡雪亭不知道真相,发生的一切只是巧合,会面的重心,他就放在了后续上。“以我的才华和气质,能不能迷住胡雪亭还在两可之间,但是,留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那是易如反掌。”
窦建成绝不认为被胡雪亭打成了猪头,就代表两人之间关系彻底破裂了,相反,只是被打成猪头,可以解释成胡雪亭顾忌那“兵部尚书柳述”,也可以解释成胡雪亭内心深处多少对窦建成有了一丝的爱慕和欣赏。
“留下一步棋,以后用不用得上,就要看机会了。”窦建成猪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变形的肌肉牵扯,立刻诡异无比。“可惜,若是在丹阳之后被识破就好了。”
“阿绍,你派人去丹阳了吗?”窦建成问道。
阿绍点头“我已经亲自选了人过去。”窦建成继续催马,胡雪亭再怎么小心,也会跌入圈套。到时候该怎么发动,就要看局势了。
“真是奇怪,那个王奶妈为什么看我的眼神全变了。”胡雪亭的反应,其实还算在窦建成的预料之中,但那王奶妈的反应反倒出乎窦建成的预料。在路遇马车之后,那王奶妈的眼神就大变了,再也没了最开始的那种期盼成为姑爷的热切,隐隐更有隔阂。
“就因为我没有下马推车?”窦建成想不明白,没有助人为乐,所以就是坏人了或者纨绔了?这简直没道理。推车那是粗人下人卑贱人干的事情,贵人只有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才会不得已下车推车,不,这个不得以也不会有,这是身份问题,马车坏了,杨広会下车推吗?绝不可能!“算了,愚夫愚妇的想法,我又何必介意。”
……
马车慢悠悠的过了厉阳,向丹阳进发。胡雪亭丝毫没有停下来,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的意思。王奶妈有些不忿,这是还念着旧情?念旧是好事,但对抢夺父母遗产的人念旧,脑子就不太正常了。
“这种小事情,何须我动手?”胡雪亭冷笑,“本座的东西,谁都休想夺走!”
小雪岚悄悄的靠近,伸过手,嗖的就夺走了胡雪亭手中的糕点。
“哎呀,敢抢我的东西,打死你啊!”胡雪亭奋力探身到马车内,追杀小雪岚,小雪岚在小小的车厢中不断地挣扎,车厢激烈的震动。石介担忧极了,会不会翻车啊?
街边的树荫中,王庆和等人淡定的看着。
“没去我家,也没有去沈家。”王一鑫低声道,佩服的看着王庆和王庆松等人,被他们说对了,胡雪亭的眼中,根本没有王家和沈家。
“不孝女,以为翅膀硬了,大多如此。”王庆松冷笑,看着远去的马车,虽然早有预料,依然心里止不住的愤怒。没有家族观念,不知道饮水思源的人,全部都是渣渣。众人附和着,纷纷骂着胡雪亭。
“都小心些,莫要意气用事!”王庆和转头怒喝,想要从忘恩负义之人手中夺回该得到的利益,可不怎么容易。一群人急忙克制了情绪,又恢复了平静。
“奇怪,沈家为何没有动静。”王庆通看着周围,没有看到沈家的人影,难道沈家竟然不知道胡雪亭今天经过这里?
王家的人都皱起了眉头,最近沈家好像诡异的很,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他们越是愚蠢,我们的机会越大。”王庆和道,要是沈家插手,事情肯定会变得更复杂,哪有王家吃独食来得好。
……
丹阳县。
酒楼中,一群乡绅不断地敬酒,几个穿着衙役或官服的人坐在首席,随意的喝着,敬酒的乡绅却酒到杯干,谁也不敢怠慢了旁人。
“胡雪亭胡县令就快到了吧?”一个乡绅一边给丹阳主簿敬酒,一边小心的问道,丹阳已经多年没有县令和县尉了,忽然朝廷邸报新派了县令兼职县尉,整个丹阳县多少有些轰动。注1
“是啊,大概这几天就到了。”主簿脸上露出喜色,好像很高兴丹阳终于有了主心骨。“能够有县令主持政务,这丹阳的振兴,指日可待。”
一群人都笑着敬酒,谁都知道,丹阳县有了新县令,最不高兴地就是主簿了。以前没有县令,自然是主簿职务最高,代县令行事,自然威风八面,新县令一到,首当其冲的就是主簿手中捏了数年的大权,要重新回到县令手中,继续做一个只能管杂物的悠闲小官。
“莫要担心,这丹阳县,可不是随便一个外来人可以掌管的。”巡检喝多了酒,有了些醉意,说话就有些把不住门,其余官吏急忙推他,有些话可以想,可以做,但是万万不可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尤其是眼前这些乡绅面前。别以为这些乡绅这些年服服帖帖的,有了新的大腿可以抱,指不定会支持谁呢。
“胡闹,我们怎么是这种人。”某个乡绅长叹,重重的放下了酒杯,酒水从酒杯中晃荡着,终于溢了出来。“我等在这丹阳土生土长,知根知底,起码也有数十年了,岂能容下一个外人?”算算年纪,倒真的有数十年的交情了,但是,这丹阳县没有了县令,也就四五年功夫,这真正的交情,也就只能算四五年。
主簿等人微笑着,等着就是乡绅们这句话。但主簿继续钓鱼“听说这新县令是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的旧人,与司徒府熟的很,定然能让这丹阳县兴旺的。”
乡绅们冷笑,天高皇帝远,司徒府又怎么样,能管得着这种小地方?某个乡绅隐晦的道“以老夫的意思,我们现有的局面益静不益动。”
众人都懂,这是架空新县令的权利,保持目前的利益格局的意思。任期短短几年的县令,哪里有在这里落地生根的主簿等小官吏重要?和这些小官吏打好交道,才是发家致富的捷径。
“只要诸位支持,老夫定然能让丹阳县更加兴旺。”主簿微笑着,“只是,恐怕需要一些银钱周转。”想要架空县令,自然需要疏通上级知府什么的,当然需要银子。
一群乡绅立刻支支吾吾,埋头喝酒吃菜了,保持眼前利益虽好,但是要出血给银子,就不那么好了,谁知道主簿的胃口会不会是个无底洞。
主簿微笑“以老夫的估计,想要知府肯调走胡县令,不会超过500两。老夫愿意先垫付上,再赶走了胡县令之后,诸位再给老夫银子不迟。”先办事,后收钱,这么好的事情,上哪里找去。
一群乡绅更加支支吾吾了,每一个肯答应。主簿笑着,只管喝酒吃菜,也不再提这事情,这几年刮钱太狠了,这些乡绅竟然不上钩了。
某个乡绅借着更衣的机会,悄悄问同伴“张兄,主簿的条件很不错啊,为何你们都不答应?”虽然这个500两银子的价格贵了些,但是,诸人分摊,总能赚的回来的,更重要的是,现在不答应又有什么用,要是主簿真的赶走了新县令,诸位乡绅敢不给钱,主簿立马就能玩死他们。
“唉,你还是嫩了些。”另一个乡绅长叹,“赶不赶走新县令,其实关我们事?难道有了新县令,我们的生意就会差了?对我们来说,抱哪条大腿,还不是一样?”话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就要各人自己琢磨了,要是以为今日宴请这些官吏,只是为了莫名其妙的联手对付新县令,那也别做乡绅了,老实种地比较安全。
……
“主簿,你真的要联手对付新县令?”酒宴散去,几个官吏们同样惊讶的问主簿,贿赂知府,赶走县令什么的,这也太荒谬了,也就能忽悠那些白痴了。
“怎么可能。”主簿冷笑,主簿只是从九品,但也是体制内的人,多少都有些消息来源,早已知道胡雪亭是被贬出洛阳的,自古以来,从京城的权力中心被贬到南方小县的,有几人是安安稳稳的回到京城的?绝大多数被贬的官员,只会每日借酒消愁,或拍案大骂朝廷昏庸,奸臣当道,然后再一次被人抓住把柄,直接一撸到底。
主簿根本没有和知府沟通,赶走胡雪亭的意思,他只要耐心等待胡雪亭自己留下把柄,然后在适合的时机,一封奏折就搞定了。
“而且,说不定会有往日的仇家继续盯着呢。”主簿笑,听说胡雪亭在洛阳杀人不少,简直得罪了所有人,如今落魄了,定然有人痛打落水狗,何须他们动手。
“我等想要的富贵,又何须赶走县令?”主簿笑得更畅快了,丹阳县多年空缺主簿县尉两个要职,当地官吏却没有一人能够升迁接任,足以说明他们这些官吏早已没有了升迁的可能,花再多的银子都没有用。没了前途,自然只能盯着银子了。但要富贵,一群在丹阳土生土长,扎根了一辈子的人,何必和县令蛮干?只要架空了就好。
“我等官位虽低,但是没有我等配合,这县衙又怎么可能运转?”主簿微笑,其余官吏一起笑,被基层联手排挤,却无计可施,不得不赶走主动走人的县令,到处都有。
……
丹阳县城门口,一辆马车悠悠的驶入。
“姐姐,这就是你的地盘?”小雪岚扒着马车窗户,大声的道,好几个路人转头看了过来。
胡雪亭傲然的笑“哇哈哈哈!这里就是胡某争霸天下的第一步!”只要用出穿越者的手段,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粮满仓,钱满库,利刃堆积如山,乡民踊跃从军,誓死效忠。
石介小心的看周围,这种话随便乱说,后患很大的,却没看见有人神色大变什么的。
“走!去县衙!”胡雪亭纵声大笑,然后揪住一个路人,厉声问道“县衙在何处,速速带本官前去!”
那个路人甲惊讶的看着胡雪亭,极力挣扎,道“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胡雪亭惊恐的送了手,差点晕了过去。“又是语言不通!”
该死的大随朝,竟然没有全面推广京城语言吗?苏东坡当年被贬到杭州,贬到岭南,是怎么听懂当地话的?在线等,急!
路边,一个乡绅惊讶的看着胡雪亭,这个满口洛阳官话的人,难道是新县官的家属?今天出门的时候喜鹊欢叫,原来应在了这里。
“请教小姐,可是姓胡?”那乡绅抢先几步,拱手行礼。
胡雪亭听着不太标准的洛阳话,用力点头,能遇到一个会说洛阳话的人,运气不错啊。
“可是胡县令车驾?”那乡绅惊喜了,果然是大腿,缘分啊!必须立马抱住。
胡雪亭继续用力点头,顺便把鼻子高高的翘起。
“在下丹阳乡绅张晓刚,有要事禀告胡县令。”张晓刚深深的鞠躬,这个女孩子一定是县令的女儿,态度一定要恭敬。
“有何要事?”胡雪亭随口问道。
张晓刚看看马车,没有丝毫的动静,依然只有小雪岚趴在窗口,看来新县令很是沉得住气,连马车的布帘都懒得打开。他一咬牙,想要抱大腿,就要敢下注,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草民听闻丹阳县主簿等一众官员,意图贿赂知府,调走胡县令。”
和主簿等官吏吃饭,就是为了莫名其妙的加入到了排挤县令的丑闻中?干掉那些贪心的主簿等人才是目的!
胡雪亭大怒“本官刚到,毛事都没做,就被人排挤了?那就休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张晓刚微笑“本县乡绅对胡县令忠心耿……等等,你就是胡县令?”
胡雪亭傲然点头,恨不得一脚踩在马车的顶上“本官正是胡雪亭胡县令兼县尉!”
张晓刚泪流满面。
胡雪亭大笑,这就是王八之气啊,随便鼻孔朝天,立马感动的小弟来投。
张晓刚哽咽着,道“胡县令,能当做刚才没听见,我也没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