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右屯卫骑兵对着拦路的大随步兵一剑斩下,那大随步兵举起木头盾牌阻挡,同时奋力跃起。
“傻瓜!”那右屯卫骑兵冷笑,战马的冲击力加上劈砍的力量,别说是木头盾牌了,铁盾牌都劈开了给你看看。“去死!”他厉声道,一剑斩落。剑锋之下,那大随步兵的木头盾牌果然应声而碎,下一瞬间,剑锋已经砍中了那大随步兵的肩膀,鲜血四溅。
那重伤的大随步兵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继续奋力扑上,用力一剑斩在了那右屯卫骑兵的身上,纸甲一缩一弹之际,纸屑纷飞。那右屯卫骑兵身体晃了一下,毫无无伤,不等他再次斩落,已经被冲锋的战马带动着冲向了前方。
“竟然如此骁勇?”那右屯卫骑兵大惊,那个大随步兵摆明了是要拉他一起死,要不是他有纸甲,肯定被砍死了,这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气魄可不是每个士卒随便就能有的。
他百忙之中回头看那个大随步兵,却看见那人明明已经是半个身体都是鲜血,却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依然踉跄的冲向其他右屯卫的骑兵。
“何以刚烈至此?”那右屯卫骑兵惊讶极了,这已经不是玩命一词可以形容的了,竟然很有骁骑卫将士疯狂死战的味道。
千余右屯卫骑兵冲出了大随步兵乱七八糟的队伍,骑兵一骑未损,而大随步兵却伤亡惨重,两三千步兵伤亡过半。
“叽里呱啦!”剩余的大随步兵叫着完全听不懂的话,转身再次向右屯卫骑兵冲锋。
“想不到杨広竟然有如此精锐。”右屯卫骑兵将领脸色发白,身上的纸甲好几处有了破损。一众骑兵缓缓点头,又是震惊,又是敬畏的看着冲过来的步兵。虽然这些步兵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下一轮冲锋就能灭了他们,但如此武勇的敌人值得他们的尊重。
右屯卫骑兵神色肃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厉声道:“杀了他们!冲锋!”骑兵再次冲进了大随步兵队伍。
几次冲杀,原有两三千人的大随步兵只剩下了不到几十人,依然悍不畏死的冲向右屯卫的骑兵,被轻易的杀死。但千余右屯卫骑兵人人脸色大变。
远处,后续的大随步兵正在接近,丝毫没有因为有两三千同袍被杀而沮丧或者慌乱,虽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却能从他们的神情中隐隐看出兴奋甚至幸福。
“这群人疯了。”右屯卫的骑兵们竟然感到了毛骨悚然。
“撤退!”骑兵将领道,必须把这诡异的情况告诉李浑。
“带上一两具尸体!”他下令道。立刻有几个骑兵跳下了战马,从血泊中挑了几具大随步兵的尸体和兵刃盾牌放在了马上。
“走!”骑兵将领下令道。疾驰的战马上,那骑兵将领回头看了一眼大随步兵,总觉得哪里不对。
中军帐中,李浑等人放下望远镜,脸色肃穆。
“杨広有练兵的能力,带走的也是精锐,悍不畏死并不稀奇。”宇文化及皱着眉,步兵遇到骑兵之后大多都是溃逃,损失一成的士卒之后全军溃败更是经常遇到的事情,但那些都是夹杂着大量的没有
经过训练的平民的普通军队,精锐的步兵队伍遇到了骑兵自然知道逃跑就是死路一条,干脆玩命厮杀的比例极高,胡雪亭的士卒中敢玩命的多得是,大越普通百姓都能激发出不把性命当回事的武勇,右屯卫的士卒虽然差了些,但遇到必死无疑的战斗也会搏斗到最后一刻的。杨広手中有好几支卫军的精锐,组建一支不怕死的军队有什么难的,那些大随步兵在必死的境地拼死一战并不稀奇。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笑了,他们笑了!”某个宇文阀的将领惊讶的道,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些士卒中有不少人带着笑冲向了右屯卫的骑兵。
李浑皱眉,胡雪亭越是愤怒笑得也开心,然后剑法就越厉害,大越朝的高层早已心照不宣,但这是特例,不代表笑了之后武功就高的,石介就不会笑,小雪岚也不会。
“不好!”李浑忽然一震,他厉声的叫着:“快带那些尸体过来!”
右屯卫骑兵回到中军营地,急切的下马,给战马喂食一些水和饲料,然后飞快的修补身上的纸甲,好些右屯卫骑兵嘴里嘀咕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人。”除了那些脑子有病的人,谁愿意凭白的打仗送死?不管嘴里喊着多么英勇,在战场上保住性命永远是第一位的,哪有像那些大随步兵一样明知道是死,还要疯狂的进攻的傻逼啊。
“我见过。”某个右屯卫骑兵脸色惨白,他在雁门关见过。其余骑兵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的复杂。
中军帅帐内,李浑和一群将领围着地上的几具大随步兵的尸体仔细的看。
“瘦小,好像许久没有饭吃了。”某个李阀的将领看着皮包骨头的尸体道,这点并不奇怪,蜀地再怎么是天府之国,产粮无数,依然会有失地农民,依然会有人食不果腹,不得不在刀头舔血混口饭吃。
“有些矮小。”某个宇文阀的将领仔细看了几具尸体,身高都比华夏人矮小一些。
“皮肤为什么这么黑,难道是晒焦了?”某个李阀的将领惊愕的看着尸体,华夏人黑黑瘦瘦的多了去了,但是这黑色的差距很大,不像是干活被晒黑的那种黑色。
“眼睛有点奇怪。”某个宇文阀的将领惊讶的道,虽然也是黑眼瞳,但就是不太一样。
李浑愤怒的看着尸体:“马蛋!这不是我华夏人!这是蛮夷!果然是蛮夷!”虽然不知道是哪个藩国的蛮夷,但是肯定是蛮夷,根本不是华夏人种。
“杨広打下了吐谷浑、党项,还驱赶着他们的士兵进攻蜀地?可是,不太像是吐谷浑人啊。”一群将领惊愕无比,短短几年时间,杨広不但征服了蛮夷,还能驱赶他们奋力战斗?这统帅力要不要这么高啊。
宇文化及皱眉,仔细的看着尸体,忽然惊愕了:“这不会是拉其普特人吧?”作为知名纨绔,他和许多藩国都有生意往来,与印度阿三同样有做过生意,眼前的这几具尸体的长相很像印度的拉其普特人。【注1】
“该死的,杨広竟然统治了党项、吐谷浑、拉其普特?”一群将领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震惊了,杨広什么时候魅力值爆表,随便走一走就有人举国投降的?
“老夫知道。”李浑嘿嘿的笑,还能是什么办法,当然是装神弄鬼了!胡雪亭玩一手“星君”,立马得到了最骁勇的狂信徒,敢打敢拼,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中原无数的将士和百姓听着星君要来了就浑身发抖,唯恐刚被星君吸走了魂魄,如此好用的手段,杨広怎么可能不学?堂堂华夏都会有无数的无知妇孺被“星君”蒙蔽,何况那些拉其普特的蛮夷?杨広只要拿着一本格物道的书籍,老老实实的研究半天,搞个热气球飞一下,保证拉其普特的地上跪满了人,人人以为杨広是神灵降世,分分钟对他忠心耿耿
。
李浑恨恨的回头看丹阳方向,胡雪亭你丫的传格物道啊,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啊!该死的,是宗教狂信徒!”宇文化及终于明白这些大随士兵会笑着冲杀了,狂信徒根本不在乎死亡。
远处,拉其普特人的大军越走越近,经过地上的尸体堆的时候,竟然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继续逼近大越营寨。李浑越看越怒,只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来人,全军跟我一起喊,‘杨広你丫竟然抄袭!’”李浑怒吼。
上万人大越士兵齐声怒吼:“杨広你丫竟然抄袭!”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结果毛用没用,越走越近的拉其普特人完全听不懂洛阳话。
李浑知道,但这么喊了之后心里舒服了些了。
“来人,将尸体传遍全军,不过是被杨広蒙蔽的蛮夷而已,我大越难道还怕了蛮夷?”李浑道。
“那些人在喊什么?”大越的军营之外,某个拉其普特人惊讶的问同伴,同伴摇头,道:“大概是在唱战歌吧。”其余拉起普特人点头,部落开打之前都要唱战歌,跳战舞,没什么稀奇的。
“众生皆苦,只要我们奋力为了随神杀敌,死后就能够进入神灵的天堂,有无数的美貌女子迎接,到处都是鲜花,有吃不光的牛奶、面饼、水果,每天不用劳作,只要躺着就好。”某个拉其普特人大声的道,脸上都是憧憬。
其余拉其普特人用力点头,脸上都是羡慕和幸福的笑,这是神灵答应他们的未来,神灵说得话一定算数,他们只要为了神灵而战斗,哪怕死了都是赚了。
“随神万岁!”一群拉其普特人大吼,为了来生,一定要奋力与前面的敌人死战。
更远处,大象慢腾腾的挪动着脚步,杨広坐在一头大象的背上,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这蜀地真是不好走啊,从拉其普特到蜀地花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圣上,前锋已经与逆贼作战,首战不利,战死三千人。”李靖骑马赶过来,低声道。
“无妨。”杨広毫不在意,这三万拉其普特人只是先锋而已,死光了也无所谓。
李靖点头,大随尽起拉其普特,党项,吐谷浑的大军,足有三十万人杀入大越朝,大越朝再怎么兵强马壮,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陛下请在此扎营。”李靖道。
杨広点头,他的身边是一万名真正的大随精锐卫军,这是他的核心,绝不会让他们在无谓的战争中消耗掉。
“来将军的中军距离我们大约只有一日路程,陛下可在此等待来将军汇合。”李靖道,杨広在先锋之中令他有些紧张,皇帝何必跑到战斗的最前线呢,躲在来护儿的五万中军之中不是更好。但他也理解杨広的心情,亲手收复故国的疆域是每个被亡国之君的梦想。
“让我们看看,李浑有没有学会怎么打仗。”杨広笑着,眼中精光四射,气势逼人。李靖用力点头,大气都不敢喘,帝王威仪深不可测啊。
上万拉其普特人在旷野中列阵,虽然队伍有些歪歪斜斜,十万分的不整齐,但李靖已经非常的满意了,语言不通之下教会这些懒惰到了骨子里的人怎么列阵的过程不堪回首。
“准备!”李靖下令。
一群拉其普特人听着被皮鞭抽打出来才学会的洛阳话口令,一齐拿起了刀剑,死死地盯着百十丈外的大越营地。营地坚固的围墙之上,无数的大越弓(弩)手严阵以待,(弩)箭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光。
“为了大随!”李靖怒吼。
“为了大随!”拉其普特士卒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只是记着这个音节,跟着怒吼。
“杀!”李靖下令。
“为了神灵!为了进入天堂!”无数的拉其普特人大吼,疯狂的冲向了远处的大越营地。
“放箭!”营地之上,宇文化及厉声下令。(弩)箭居高临下远远地射击,跑在最前面的拉其普特人立刻倒下了一片,后面的士卒却毫不犹豫的踩着尸体继续冲锋。
“长矛手,准备!”大越军营之中一声声的号令传了下去,(弩)兵散向两边的角落,长矛手站在了围墙之后。
“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某个将领厉声下令。
“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一群右屯卫的长矛兵怒吼。
两支士兵在丈余高的营寨围墙前奋力厮杀,鲜血飞快的四溅。
“弓箭队,放箭!”李靖看着战局,下令道。大随军中立刻涌出了一队弓箭手,用的是拉其普特人的传统长弓,射程近的让人流泪,简直就是大号的儿童玩具竹弓,但优点是制作极其方便,三万拉其普特人就可以有三万把长弓。
箭矢乱七八糟毫无准头的射向了右屯卫的营寨,真怀疑三万拉吉普特人当中能不能找到一个在五米内能够射中靶子的射手。但李靖毫不在乎这垃圾的攻击力,质量不够数量补,就这三万支箭矢射过去,总有一些射向东边,结果射中了西边的敌人的。
“噗噗噗!”李靖死死的盯着右屯卫的营寨之上,果然有不少箭矢射中了右屯卫士卒,可惜被纸甲挡住了。
“啊!我中箭了!”不少拉其普特人大声的惨叫,后背中箭。李靖完全不在意,大声的笑:“很好!”万箭齐发的战术还是可以执行的。
“火箭准备!”李靖下令,会再次无上自己人?这种结果李靖根本不在意,蛮夷算人吗?炮灰而已。只要能够破了右屯卫的营寨,这三万蛮夷死光了也无所谓。
“杀!”大越的中军营寨之前,血肉横飞,不时有人惨叫着跌下围墙。营地中好几处地方燃烧着,冒着浓烟,李浑理都不理,镇定的看着眼前的战斗。
“我们守得住。”某个李阀的将领大声的道,声音中却有些惶恐,右屯卫军进攻巴蜀以来,一直是人多欺负人少,只有他们进攻别人,什么时候被围攻过?这第一次感受到被重兵包围的紧张感,心跳的特别的厉害。
某个英勇的拉其普特人身上中了数枪,鲜血四流,却依然冲上了围墙,抱住了一个右屯卫士卒厮打。
“我来救你!”某个右屯卫士卒抢上几步,举刀想要砍死那拉其普特人,却怎么也无法在纠缠翻滚的两人当中找到机会。
“噗!”一支火箭射中了那个举刀的右屯卫士卒,火光猛然一闪,身上的纸甲立刻剧烈的燃烧。
“快脱了纸甲!”背后有右屯卫士卒厉声的叫着,他急忙扔下了刀,奋力的脱了燃烧的纸甲,扔下了围墙,又捡起了刀,挡在了围墙的缺口处,与奋力攀爬的拉其普特人厮杀。
“何必这么拼命,只要我们在这里战斗,随神哪里分得清我们谁在打,谁在偷懒?我们都会上天堂,都会有美女美酒和面饼。”某个拉其普特人在城墙下装模作样的弯弓射箭,射箭也是体力活,手臂很酸疼的,普通人射不了几箭,他只是把箭矢搭在弓上,根本没有扯动弓弦,只要隔了十几步,保证看不穿他在偷懒。
“在神灵面前也敢偷懒?”其余的拉其普特人惊讶的看着他,怪不得一辈子是最低贱的人。
那人耸耸肩,拉其普特人血液中就满满的偷懒,戏弄别人为乐,根本不在乎被人指责,他习惯性的狡辩道:“神灵又怎么样,我对神灵的虔诚无人能比,我对神灵许了愿,要保证我不会死在战场上,神灵还没有答复我……”
“噗!”一支
(弩)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惊愕的看着插在身上的箭矢,鲜血慢慢的流了下来。
“这就是神灵的答复!”附近的拉其普特人冷冷的道。
那偷懒的人慢慢的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张大了嘴,等待死神的降临。
“蠢货!快点虔诚的向神灵祷告!你已经没有资格进入神灵的天堂,难道想要下地狱不成?”其余人冷冷的道。
那偷懒的人想要狡辩,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明白他该做什么。
他挣扎着伏地跪下,虔诚的道:“伟大的神灵啊,我曾经(亵)渎了你的仁慈,我偷懒而狡猾,但是,我已经用一辈子的低贱赎回了我的罪孽,请您慈悲,不让让我下地狱……”
厮杀声中,那偷懒的拉其普特人渐渐的一动不动。四周依然是惨叫声,箭矢声,刀剑砍入身体的声音,以及死者最后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