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脱口而出:“昨晚下过雨?”
魏长春顺着他的话低头,草丛确实是湿的,边上的马路却呈现干净的灰白色。
陆队长瞄了一眼,没有停下脚步,大步不带喘地说:“下过雨?局部下雨未必好查。小魏回去跟辅警找那些热心群众出出力。什么时候下雨,有没有人看到过死者跳河。”
“跳河?陆队也觉得会是自杀?”
“也?”陆队长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苏河区就两条主干河流,大苏河和小苏河。我是想,如果我是凶手,会选择在哪里行凶?”
陈风回忆昨天在导航中看到的地图,他对苏河了解有限,却也知道这两条纵贯整个高新发展区的几乎平行的河流。
小苏河,正如其名,是北边较窄的支流,宽度不过二十来米,南边的大苏河才是从长江分流出来近百米宽的大河。两条兄弟河相隔大约三、四公里,同源最终亦殊途同归,流进东海。
他们沿河走了二十多分钟,路过两座桥和四五个十字路口。陆鸣终于爬上第三座桥,站在小苏河的正中央,看着底下浅浅流动的河水。
陈风将视线从水面挪开:“哪怕我要在水里抛尸,也会在系上重物扔到距离不远的大苏河。”
“嗯。小苏河水浅人多,藏不下一具尸体。那人最多死于昨天夜里,不会更早。等打捞起来我们就能知道。”
陆鸣突然转过身,挑着眉毛看向从桥面另一头向他热情挥手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呢子风衣,扎在腰间,身形细长,顶着一个同身材不和比例的大脑袋。等他走进了,陈风才看清那是带着一顶有些违和的可爱风针织翘边绒线帽。随之映入眼帘的还有与命案现场格格不入的灿烂笑容。
他刚想说怎么还有这种路人,看向陆队长隐忍的表情,又闭了嘴。
“老花。”陆鸣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河上风声大,就连站在他身侧的陈风都几乎听不到他说了什么。那人却偏偏听到了似的,兴冲冲跑过来,一把勾住了陆队长的脖子:“陆陆,看到我招手怎么都不过来?这是谁?”
下半句是对着陈风说的,却没等他回答,就这样半搂半挟持着陆队长向他跑来的方向往回走。看着两人的动作,陈风脑子里浮现出仲指导员阴沉沉的脸。以及那句“穿了制服就要有穿了制服的样子,被群众看到了什么影响……”
他似乎明白仲仁早上那火气是从什么源头冒出来的了。
然而那人身上却没有穿着警服,长及脚踝的大衣把裤子都包得看不出边。
花桑回头把陈风也勾在臂弯里,一手一个大警察的视觉冲击应该是很足了,远远地有不明所以的路人看过来,他也不以为意。很快,他们沿着对岸开始往回走,走了四五分钟,爬上前一座桥,桥墩旁围着两位大包小包的痕检人员,还有一人拍完照,向陆鸣几人报告。
“初步鉴定桥墩上有男性鞋印。鞋底沾了绿化带里的泥,踏上桥墩,从这个方向跃入水中。”痕检指了一个大致位置,“只要和尸体上的鞋底比对……”
“尸体呢?”花桑问陈风。
话音刚落,环保科电话打来,小魏的消息同时发到陆队长的手机上。
尸体被打捞上来了。
死者情况与陈风所估计的大致相同,男,三十多岁,上身一件随处可见的褐色夹克衫,深色牛仔裤,没有身份证件,衣服稍有摩擦痕迹。按照之前的推测,他从两公里外的那座桥上跳下来,顺流而下被冲到这里,有这些痕迹实属正常。死亡时间在凌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裸露部分皮肤青白,口鼻内部有粉色血沫,面部僵硬,一看便是典型的新鲜溺水尸体。
陈风在一旁为环保科做笔录。尸体半身怪异地浮在水面上,是由于下半身陷入河滩淤泥,成倒L型半身直立的缘故。法医确认溺水死亡。技术人员调出一张水位图,指着蓝线给陈风看。小苏河夏季水流充沛,冬季水位最低,近几年来随着苏河高新园区的开发,淤积现象尤为严重。受害者很有可能是趁着昨夜大雨,河水骤涨之时跳入河内,雨停水褪,尸体漂至浅滩才露出水面。
现在公务员可不好考,这个环境工程学科硕士毕业的小科员估计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捞尸体。小科员一脸晦气,语带责怪:“小苏河整治项目已经立了案,处于规划投标状态。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陈风毫无同情心地鼻子出气回了他一个嗤笑,谁还不是基层劳动者了。
撞了两鼻子灰的小科员放弃在那张阴沉的脸上寻找安慰的打算。很快就把话说清楚了。陈风转身找陆鸣报告。陆鸣与花桑正弯腰围在尸体边,看着蹲地的技术人员对着尸体又是画线又是记录。
“让辅警下河查死者的钱包手机。鞋底有泥,带回去比对淤泥和花坛成分。等等,那是什么?”
陆队没带手套,指挥法医从死者口袋中夹出两张小纸片,粉红色的花纹,原本黑色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三人正要细瞧。
魏长春跑过来,一眼就认了出来:“咦,这是电影票吧?”
作者有话要说:[注]:伍尔夫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