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着狗鼻子又嗅了嗅,微弱的气味无影无踪。一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陈风回到门口,从包里取出陈悦交给他的一捆报纸,里面包着十来根线香。拿打火机点了一根,就捏在手中,沿墙角顺时针走。
一个大男人独自拈香踱步,在房里跟旋转木马似的自己转自己,想着都觉得有些诡异的可笑。
他自嘲着,手中线香起的烟雾出乎意料地大,弄得房间里一时像当年在考试前夜吞云吐雾的男生寝室一样。
不过,两者的气味天上地下。
长期处于雄性占上风的团体内,陈风吸惯了呛人的二手烟,乃至看到白烟只能联想到尼古丁的气味。陈悦给的线香有一种近似寺庙香火的气味,岁不能凑近闻,烧过后空间却弥漫着一股老木头般的沉静香气。
走到第三圈,他想起来陈悦告诫他不仅要走,还要注意边边角角。便蹲下身,将香往那些墙壁角落、衣柜缝隙里伸。
“啪”的一下,仿佛有声响一般,燃尽的香灰断了,落在地上一滩。陈风慌忙用手去捻,捻出了一个平面,才反应过来这香灰空有形状,却是软得拿不住。
一阵手忙脚乱后,他吃惊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线香也灭了。
大姐怎么说的来着?绕到不出烟为止。倒从没说过线香还能熄灭。那熄灭了算出烟还是不出?
陈风皱着眉头发愣,想来想去,大约还是室内空气不好。就像以前听说过小孩窒息而亡的事件,二氧化碳重于氧气,空气不流通的时候,海拔较低的部分就会沉积分子量较大的气体。
虽说他蹲在这里并无异常感觉,头顶空调呼啦啦地吹。陈风甩甩脑袋,一看还有半个多小时,重又点了一根线香在绕墙角而行。这一次,他密切注意燃烧情况,在他的注视下,线香仿佛被家长在背后盯紧了做功课的小孩子,根根烧得平稳,落下笔直的香灰。
末了,他扫了地,记得打开电视,出门同王经理办手续。
楼下依旧坐着几位老人,下午三四点光景,遛狗大队也纷纷出动。陈风禁不住又要感叹,这小区生活气息也太浓了些。
一路上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同王经理搭讪,先是信誓旦旦地表扬了这房子坐北朝南不缺角,房型格局样样好,地处顶楼又安静,只是……
王经理不知他这大喘气是有什么意思,有些防备地走在一边,莫不作声地等待这年轻人讲完。
“只是这房租竟然那么便宜。我当时不过挑了个离单位方圆三公里内价格由低到高排列的第一家,真是觅到宝了。”陈风像是没脑子似的说。
王经理的笑容又爬上了他饱满的苹果肌:“那是,你喜欢就好。我们公司就是主张每一间房子都有适合它的主人嘛。”
陈风叹息:“我倒有点替他不值,怎么就比别人便宜呢?”
“不瞒你说,这小区环境一般,本身定价就不高。”老王见他是定下心要租了,半真半假着多说了一层话,“这个我们本来是不告诉你的。再说在顶楼,对于老人来说,反而不如一楼二楼的好。所以那间也就适合你。”
他们正穿过边上另一个大门大花园的高级住宅,离陈风所租的“差环境”只隔了一条马路,花园中心还有个小天使撒着尿的大喷泉池。小警察琢磨出来他想说的环境是指的什么了。他租的估计是个拆迁房。难怪老人居多。
可陈风本来也不是个多追求生活质量的主儿,生活气息浓就浓吧,未来工作不就是要和群众打交道。
他还是把打交道看得太容易了。
为人民服务之前,陈小警官自己先和为他服务的房产员工磨了近两个小时的功夫。直到太阳落山,才把手续和钱都理清了。专业人士老王倒不着不忙,夜色中又将陈风送回了小区门口,才领过了中介费与他道别。
经过小半个下午的相处,他已经对这位爽快的年轻人颇有好感,故而多此一问道:“小陈同志,还没问你是要去何处高就?”
陈风毫不遮掩:“派出所。”
夜色里,纵是福尔摩斯也看不清老王的反应。
陈风仿佛模模糊糊听到他嘟囔了一句:“警察?那还好。警察好呀。”听不出是恭维还是真心。
楼下老人就像睡莲似的,白天开花,到了晚上默不作声地隐蔽起来。进了漆黑的八号楼,陈风跺了几脚,才知道楼道里灯都是坏的。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这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从搬家到打扫又办完手续,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都吃不大消。
一路跑上701,陈风衣服都懒得脱,在黑暗中关了电视躺倒在床上,就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