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不见脚步声,苏辄方慢慢的转身,顺着下山的路定定的望去。
少年垂头搭脑的身影很快就被山间的树木掩去,他却觉得心中空了一块似得,越发不舒畅起来。
他知少年一向绵软胆怯,应该被他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坏了。可他却并非不想看到他而赶他走,只是不想他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他,便再难控制自己对他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他可以在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合被人谩骂阴险无耻,可若是落下一个觊觎玷污年幼郡王的罪名,那他也不必活了,直接引刀自切算了。
想到这里,苏辄的脸色沉了下来。想着,这京中怕是不能久呆了······
阮清回到定王府的时候已是天黑。
半冬以为是自己犯错牵连主子被责骂,心中愧疚不已,一整天都是恹恹的,这会儿阮清又一个人被赶了回来,更是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遍,路上一直没敢跟阮清搭话。看着阮清进了门之后脚步踟蹰,方小心翼翼的上前问了一句:“殿下是去明月斋还是回清风苑?”
阮清闻声顿住脚,似乎也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季香凝从后面走了过来,看到阮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走近问道:“殿下这是从外面回来?可有见到铭儿?”
苏绾铭是临时被秦煜派人来接走的,当时季香凝正在房里跟着嬷嬷学描花样,并不知道苏绾铭出府的事。直到刚才打算去寻了苏绾铭一块去明月斋,方知苏绾铭不在府中,问院子里的人竟然都不清楚苏绾铭去了哪儿,她正要去问问李氏,可巧半路就碰见了阮清。
阮清本就因为苏辄突然发脾气,情绪有些低落,只回头看了季香凝一眼,随口道:“铭儿和苏叔叔还在栗山别院。”
季香凝脚下微微一顿。她也曾耳闻栗山别院是南荣侯府的私人别院,苏辄与秦煜一向交好,请了苏辄前去游玩也无外乎,可苏绾铭也去了,竟然没有叫上她一起?
她又看向阮清,狐疑的问了句,“殿下没有一同前去吗?”
半冬知道阮清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便是抢先回道:“殿下刚好有些急事,就先行一个人回来了。坐了一路马车殿下也累了,就不陪季小姐在此说话,先回去休息了。”
季香凝听了,心道,果然阮清也是去了的。不禁更加吃味。可看阮清的神色,似乎不是有什么急事,更像是在别院发生了什么。
一般情况下好端端的苏辄不可能任由阮清一个人离开,那么······是在别院的时候,阮清与苏辄有了不愉快,所以被赶了回来?
回想起前几日苏辄莫名发火的事情,季香凝心中一动,四下看看无人,突然喊住将要抬脚离开的阮清,语气关切的问:“殿下可是被苏哥哥训斥了?”
阮清微微一僵,却是立马摇头道:“没有。”
季香凝何等眼力,当即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竟是莫名的愉悦起来。以前她就嫉妒阮清一个人独享苏辄的宠爱,原以为分开几年苏辄再回来时阮清也入了宫,感情难免会不如从前。谁知苏辄一回来,阮清又死皮赖脸的跑到了定王府,整日的缠着苏辄,甚至看起来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一想到阮清曾经要撮合苏辄与慕容婉的事,季香凝心中又是一阵恼火。便是打定主意要趁着两人生隙的机会,让阮清认清楚自己的斤两,最好以后都离苏辄远远的,别再自以为是的替苏辄瞎操心。
她笑着走近,压低声音在阮清耳边安慰道:“殿下虽然不说,其实香凝也都明白,大家都知道苏哥哥性子清冷,待殿下不同大概也是因为表姐夫的关系,毕竟表姐夫是为了保护殿下才会出了意外,苏哥哥总是不好违背表姐夫的遗愿的。可是······”季香凝叹了口气,又是一脸唏嘘不忍道:“殿下也知苏哥哥素来心思深沉,他表面上看着无事,心里怕是也过不去那个坎。香凝仍记得表姐夫出事的消息传来时,苏哥哥那么要强的人几乎整个都崩溃了,从来不轻易生病的人当晚就大病了一场······”
阮清心中霍然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季香凝。
季香凝适才惊觉失言一般,连忙用帕子掩住嘴,若有掩饰道:“殿下千万别误会,香凝不过是一时感慨心疼苏哥哥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且苏哥哥从来最是疼爱殿下,又怎会真的因为那件事就记恨殿下。想来最近苏哥哥时有发火,也是刚刚从边关回来被诸多琐事缠身有些不耐,并不是有心冷落殿下,殿下也不要太伤心了。等苏哥哥回来,殿下说几句好话哄哄苏哥哥开心定然就过去了。”
季香凝的声音不大,只阮清一人能听到。半冬站在一旁直觉阮清的脸色似有不对,只当季香凝是追问别院的事又惹起了阮清的难过,当下不悦的上前将两人隔开,绷着圆脸道:“天色不早了,我家殿下要回去休息了,季小姐若没什么要紧事等明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