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敏： “好了好了，别哭了。”

珺敏自己都是由别人劝的大小姐性子，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琴，除了用手轻轻拍她的背脊，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索性让她敞开了哭，然后用手帕为她擦眼泪。陌辰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大他哄过的人绝对不超过三个，也是傻站在一旁一筹莫展。偏偏逸笙也是一副不闻不问的表情，恁的是任由那姑娘扯破嗓子哭，哭得一双好端端的眸子成了红兔眼儿。

这位叫小琴的姑娘也是功力了得，足足哭了半小时才慢慢哭干了眼，还哭得不断岔气，让人担心她会突然窒息而亡。逸笙见女孩哭得差不多了，挑起一个瓷杯端详片刻，端起热水壶盛半杯水递给小琴：“小琴姑娘，先喝口水吧。我看这瓷杯做工精巧，碰巧看见杯底上刻着个‘琴’字，想必是您的杯子，我就自作主张了。”

小琴红肿的兔子眼怯生生地瞅了逸笙一眼，接过杯子啜饮一口。逸笙的手忽然抚上小琴后背，惊得她打着哆嗦躲开。

逸笙倒是不恼，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别紧张，慕某只是略通医术，想帮琴小姐顺顺气而已。您若是不愿意，让季小姐来便是了。”

“对啊小琴，逸笙哥可厉害了，我的病从小到大都是由他治的，连顺气都数不清被顺过多少回呢。你是第一次，自然会觉得不自在，我来帮你就是。”珺敏正为逸笙方才的举动气恼着，自然识相地为小琴揉背顺气。

小琴又警惕地看了逸笙一眼，终是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问：“你们问立秋的事做什么，她并不是在学校里遇害的吧？”

陌辰上前解释道：“是这样的，昨晚又发生了一起案件，与张立秋一案疑似构成连环谋杀，由于警方缺乏线索，就让我们重新梳理案情。”

小琴倒也不是糊涂人：“为什么警察不自己来，偏偏要派你们过来？”

“因为……”陌辰一时语塞。

珺敏立刻抢着回答：“小琴，我不是说过吗，有个笨蛋警察成天来骚扰我，我不好不给他面子，他就变本加厉。你知道的，他和我父亲关系很好，万一他在我父亲那说我的坏话，我可就没现在的自在日子过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但是总得给他个交代吧。”

“你说那个吴奇？”小琴转过头打量着珺敏。

“对，就是他！”珺敏笃定道。

这下陌辰只能为那小子默哀了，他知道珺敏对他没兴趣，却没想到她能把人说到这份上，看来真的是对那警察的骚扰烦不胜烦了。

不过陌辰觉得这个借口实在是不让人信服，除了逸笙他还从没看见过有谁能制住她的，而且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扯了，区区一个警察什么时候和他爸的关系很好了？正当他准备辩驳时，逸笙却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结果回头看小琴，发现她还真是一本正经地思忖着。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们。”小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立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也清楚，现在连男人没有几个能上得了大学，更别说女人，大都早早嫁了人，能上得起大学的人，大都非富即贵。全寝室六个女生，四个都出身显赫，而我和立秋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所以我们俩更加亲近。”

“但是父母就是维持生计已经很困难了，还要供我们读书，实在是吃不消。所以一没有课，那些有钱的学生只会在那些娱乐场合喝酒聊天，而我们不仅要省吃俭用，还要连续打好几份工才能勉强凑够学杂费。”

“立秋真的很努力，学习也常常被老师赞赏，但是她的家人想让她嫁人，她不乐意，他们就断了她的生活来源，想逼她就范。立秋当然不答应，又多打了好几份工，甚至晚上都会偷偷跑出去，第二天照常精神饱满地上课，宁愿辛苦也不愿放弃学业。要不是这样，她那天晚上就不会……”小琴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

世界突然安静了，整个寝室只有小琴一人的抽噎声，珺敏难以置信地呆愣着，仿佛不知道刚才听见了什么，陌辰仍是一脸冷漠，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逸笙则是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仿佛打量某件古玩儿似的观察着哭泣的女孩，嘴角还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逸笙突然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小琴眼角，极尽温柔地说：“小琴姑娘，你这双眼睛生得这么漂亮，这样哭坏了实在是可惜，若是这双眼睛完好地摆在别处，我倒会有似曾相识之感。”

小琴别过脸，躲开逸笙的手帕：“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但请您尊重我。”

珺敏满脸醋意地把逸笙拉到一旁：“逸笙哥，人家都不让你碰了，你还骚扰人家干嘛！对吧，陌辰？”

陌辰却是双手交叉在胸口，冷静地打量着小琴。小琴确实是个朴素的姑娘，身上的衣服干净质朴，但盆中除了制服以外其余的大都打着补丁。她也许是为了面子才把干净衣服穿外边，有补丁的衣服加在里面保暖，没什么问题。

陌辰的眼睛又落向小琴手中的瓷杯。

“小琴姑娘，对于张立秋的事，我深表同情，但我还有两个问题要向你请教。”陌辰上前一步，一针见血地问，“你说自己出身平凡，敢问这个刻着你名字的瓷杯从何而来？你说立秋晚上也会出去打工，她打的是什么工，还要一个女孩子家的大晚上跑出去？”

小琴呆愣了一下，掏出一条绣着桃花的粉嫩手帕擦拭眼眶，遮住了大半张脸：“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打工，她只说是来钱快的工作，又没说是干什么的。那个瓷杯……就是外边捡来的，我自己刻上了字。”

逸笙突然窜上前来，轻轻抽出小琴手里的手帕，还放在鼻尖轻轻嗅闻，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情。

“你……你干什么！”小琴惊慌失措，要去夺逸笙手中的手帕。

逸笙一闪身躲了过去，还顺手拉住小琴的手腕：“今儿个月亮可真圆啊，小姐只消与我共舞一曲，白花花的大洋少不了你的。”

“慕逸笙！”珺敏气急败坏地站在一旁。

“啪”的一声响，一个耳光响亮地掴在逸笙脸上，只见小琴甩开逸笙的手，夺回手帕，揣着粗气羞愤得满脸通红：“行，你们非要逼我，但不能侮辱立秋！是，立秋不惜晚上出入舞厅，就为这你们这种官老爷子赏的几个臭钱！但她只是跳舞而已，绝对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那个瓷杯也是立秋给我的，只是因为我的破杯子不小心被她砸碎了，字也是她亲手刻的。这块手帕……”

“她说是一个官老爷子看上她了，借交换手帕为由送给她的。她当然不乐意，转手就给了我，正好就在她出事前……” 小琴摸着手帕上的桃花，脸上露出凄苦的神情。

陌辰：“这些事为什么不给警察说！”

“警察？”小琴突然露出讥讽的眼神，仿佛在看黄鼠狼和鸡做朋友，“给警察说有什么用？他们顶多会以舞女受到袭击为由草草结案，还会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借机损坏立秋的人格，从而包庇你们这样的人。说出来，除了让立秋身败名裂以外，还能有什么用！”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你们绝对不要告诉那该死的警察，不然我就是吃牢饭也和你们拼了！”小琴已经完全不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模样，倒更像是无所畏惧的花木兰。

“小琴姑娘，放心，我们会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逸笙露出满意的微笑，对另外两人道，“我们走吧。”

陌辰和珺敏依次走了出去，逸笙缓缓走到门口，又轻轻顿住脚步。

小琴：“你还想怎样？”

逸笙微微偏头，轻声说了一句：“制服很漂亮，豫琴姑娘。”

小琴骤然脸色煞白，看向盆中的制服，纯黑的制服里不知何时露出色泽鲜艳的面料。

“你究竟是谁！”小琴咬牙切齿地问，却没有回音，抬头一看，逸笙早已扬长而去，只留下空荡荡的一扇门。

小琴谨慎地打量着门外，锁好门窗，拉上窗帘，从制服里抽出一条水红色的旗袍，拉开厚重的床垫，把它叠放好，与床垫角落里的各色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放在一起，又轻轻盖上床垫，把叠好的被褥放在那个角落，露出一张整洁干净的床铺。

打开门，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明媚的阳光照亮了狭小的宿舍，正值惬意的午后，蝉儿正聒噪相鸣。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没有看懂最后几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