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是二哥会说的话……”夕照状似无奈地耸耸肩,乍一听还掺杂着些许委屈的意味。从小到大,望舒就对他就不似其他兄弟那般亲近,柔和的笑容里总是带着淡淡地疏离,从望舒眼睛还未瞎的时候便是如此——有时候静下心想想,这种疏离倒更像是一种忌惮。夕照眨了眨眼,语气里融入了一抹玩味:“也罢,听说妖市出了不小风波,我最近正忙着与四哥叙旧。”
为了安全起见,王公贵族居住之所的暗处常有繁复符咒法阵相护。无非是些专门针对妖魔鬼怪的,只要不动用妖力,潜入一座宽阔的宅子对于身手不凡的昆玉来说,还不算是什么问题的,更何况宅子里根本没有重兵把守,就连几个巡逻的侍卫都未曾看见——颇有几分无言兵解、请君入瓮的意味。
月朗星稀,无声碎步踏过几方飞檐的昆玉俯下身,凝眸紧盯着一座凉亭上的两个相对而坐的剪影。
“师尊,您以往最爱这晚间清风与山间明月,今日可还满意?”似是演练了几百回的步骤,步蒹葭动作熟练地用柔软的帕子拭去对面呐呐不动的道人面上所沾染的飞尘。
朗朗夜色下,曾有人举杯邀明月,就着掌中佳酿,冲着年少的步蒹葭笑得温和而醉人:“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沉溺于师尊独有的宠爱与温柔之下的步蒹葭会丢下手中的弓,毫不犹豫地扎进他怀里,大声又坚定地宣称:“师尊,明月是我,清风是我,都是我——徒儿会永远陪着你。”
后来你离我咫尺之距,却化为指间清风,头顶明月,握不住,摸不着,可望而不可即,仿若天涯海角。仰观天,俯瞰地,天地之间,无一是你,又无一不是你。
“师尊,棺木被人毁了。”步蒹葭的音色被指尖流逝的凉风熏染上了沉重的黯然,“徒儿相信您不日必会醒来,一定不惜任何代价护住您的躯体。”
旁若无人地念叨了几句,步蒹葭突然起身,踌躇许久弯下腰在道人失去血色的嘴角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唯独这般才能感受到道人的存在一般,他面上也十分虔诚,仿佛在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生怕惊扰甚至亵渎了心中的神明。又静坐良久,怕损伤到道人的躯体,步蒹葭一个打横小心翼翼将毫无意识的人抱了起来,出了凉亭入内去了。
昆玉轻手轻脚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依着朦胧月光望见空无一人的凉亭正上方的牌匾上镌刻着五个大字:与谁同坐轩。
“风月不关情,花柳自无私。江山如有待,顷刻送君来……”江山如有待,顷刻送君来……又轻吟了一遍亭子上的诗句,昆玉收起脸上莫名情绪,将自己隐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