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都是深沉的漆黑,步戏的嘴唇张了张,最后收回红雪三千,别开了脸,狠下心留下了一句:“这一剑,从此你我师徒恩断义绝,从今往后,你……你好自为之吧。”
“师尊——师尊!”寒夜朦胧,步蒹葭满腔绝望,失神地望着道人离开的方向,望着他决绝的颀长身影,恍若在盯着一个穷极一生都无法触摸得到的海市蜃楼。
四周浓黑如墨,黑云压城,风声呜咽,这天地之间,都透露着一副肃杀之意,火苗乍闪之下,映照出所有人半明半暗的诡异面容来。
“葭儿心存叛逆悖德之心,都是弟子教导不利之责,在此恳求掌门以及诸位长老,念在其身为帝王之后的身份上,饶其一命。所有罪责,我定当一力承担。”被围在人群正中丰神绝世的人,削瘦的肩膀似乎承受不住众人审视的目光些微颤抖了一下。他在众人的死一般的注视之下,慢慢俯下身,以手代步,一步一步地挪着身子,朝着中央的行刑台爬了过去。
“希望掌门以及长老们放过葭儿……”他的身下一大丛开得茂盛的化骨刺,皮肤接触之时,肆意生长的植物似乎有生命一般,汹涌上来,贪婪地吮吸着皮肤里的新鲜血液,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密布全身。
行进之处,俱是一片鲜血淋漓,苍白着脸色的步戏却紧咬着牙,哪怕嘴唇不自觉中上出现细细的血痕也始终不发一声,令人侧目。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皮肤的各处渗了出来,步戏踉跄着,以红雪三千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费力举起自己的剑,用力一抹,发亮的剑锋中能看到自己染了主人血的红雪三千在夜里,忽闪着散发出猩红的诡异光芒。
“此事已了,希望诸位不要再为难他了。”
步蒹葭赶到的时候,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尽,偌大的广场中只余孤零零一人。他俊逸的眉眼猛地一跳,只见步戏面色虚白如纸,淡色唇中的血色已然退尽,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人之将去的灰色。
“师尊,我错了……”怀中的人已然变得冰冷,仿佛全身的温暖都抽干了一般,冷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无奈手颤得厉害,他试了好几次,才将红雪三千□□。被丢弃在地上的灵剑,发出一声哀鸣,似是在为主人的逝去而悲伤。
空荡荡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沾染了血色后变得猩红,像梅花一样星星点点地绽开,开在他空洞的眼眸中,倏忽溢出的一地热泪都没能化解,自然以后的无数个日出也无法溶解。
“你有心魔。”昆玉出手封住步蒹葭几处大穴,夺下他手中的诛邪灵剑,“你明知拦不住烧毁了万妖名册的我,却还要使用这诛邪灵剑消耗自己一成修为,值得吗?”
步蒹葭思及夕照的话,默然不语。
“拦自然是拦不住的,四哥。现在的昆玉,怕是谁也拦不住他,因此你要做的自然是拖住他。”夕照眯着眼睛,笑得狡黠。
步蒹葭不解地望着他:“拖住他?”
昆玉再不看他,拾起剑去观察龙眼处的封印,却发现上面的封印曾之前被人加固了一些。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封印的手法似是出自早已失传的上古妖族之手。
难道是那位身怀半妖血统的大皇子?昆玉皱了皱眉,望着熟悉的文字,却又不好下手。
“又见面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原来步蒹葭是在等你。”昆玉皱了皱眉,蓦然站起身来,目光不善地注视着一脸沉静的谢玄。
谢玄没有回答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与乾坤袋,口中默诵,只见袋中的一丝血红应声而动,随着咒语与黄符合二为一。霎时光芒大盛,飞沙走石,一团金光如有生命一般,牢固地贴在了龙眼之上。他面色淡淡道:“谢家世代肩负守护皇室与龙脉的使命,等到我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明白今天这事无法善了,昆玉也不在意,只是将红雪三千丢还给步蒹葭,俯身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须臾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他真愿相助,怎会姗姗来迟?原来,最天真的只有你。”
步蒹葭没有回话,只是定定地望着红雪三千。他生命中的有一天一直在下雪,连带着他的师尊和昔日欢声笑语都埋葬了那一天的雪夜。
冷风与屋内孤灯共舞,映照出道人几个春秋都未曾变化过的木然容色。
“师尊——”一个男子强撑着内伤,闯了进来,一头扎进道人冰冷的怀里,“为什么最近都听不到您的声音了?”
仍然没有听到熟悉的只字片语,步蒹葭冷冽的神情有一瞬间崩裂:“师尊,我——我有点怕。”
我是如此害怕得而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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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AAAAQ虐死我了,蒹葭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