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下来的山石彻底让他意识到了东天山面对的灭顶之灾，这些人要杀的是东圣主，那可是自己的母亲啊。

出尘想到此处，心急如焚，体内血液沸腾，烧红了他的眼眶。不用照镜子，就能想象出来自己此时这副有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模样定然狼狈又可怜。

“还不快走，你要冲上去送死吗？”对方语气甚是关切，无视出尘手中那柄不足一尺长的匕首，上去把人往后殿拉，“他们去找火油，要烧了这座房子，听说东天山右护法都逃命去了，你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出尘仿佛分裂成两个人，一面心如刀绞，想就时冲下去和自己族人死在一处；一边呆滞震惊，不敢相信一切发生得这样快。汹涌绝望的情绪和有自知之明的理智天人交战，轮番推他出去送死，或赶紧默不作声逃离此地。

他在来的路上竟然还想过力挽狂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自信？

所以此番听见右护法逃走，他不仅不怪对方身为下属临阵脱逃，反而得到了一丝丝安慰――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同族人活着逃出了这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少圣主。

若是像元晦一般，整派就剩下他一人，出尘心乱如麻地胡思乱想，他可不能保证能像对方一样，背负着一派覆灭的压力，还能同疯狗般的命运负隅顽抗。

突然，殿前传来一声巨响，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推开，左护法带人风风火火冲进堂中，径直朝后殿而来。他身后的手下押着四位败在祁素手下的长老，推推搡搡将人扔在冷硬的地板上，不知要对这些天山旧部做什么。

再叶长老重伤之下，几乎无力说话，只能强打精神，气喘着喝斥道：“叛徒，要杀就杀，别碰我！”

二人本来正在僵持，闻声俱是一竦，立刻顾不得彼此戒备，凝神静气细听外面动静。

“给我把房里所有书都带走，一本有字的也不要留！”阿合奇迅速下着命令，“到时候都跟我看好，别让火势蔓延到旁边的大殿，我可不想刚刚当上圣主就要睡在没房顶的屋子里！”

“护法，不，圣主，那您为什么还要烧拜月宫呢？留着不好吗？”阿合奇身边的亲信壮起胆子不解地问道。

没想到阿合奇恼羞成怒，一脚怼在对方面门上，将他踹得鼻血直流：“杀人诛心，拜月宫是然德祖辈居住的圣主宫，难道我当了圣主之后，还要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吗？！”

手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不知自己那句话如何惹得对方发火，但还是连连称是，再不敢多话。

“阿合奇，圣主不曾亏待过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一直存着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沙依长老被牢牢缚住双手双脚，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左护法，疾首道。

阿合奇目光闪躲，面色阴沉，根本不接他的话。

再叶啐道：“呸，你这个懦夫！狗仗人势的废物！”

玉山艾山二人穴道被点，浑身酸麻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地瞪视眼前这背叛族人的走狗，双目发红，看来是恨到了极点。

前殿这样大的动静，清清楚楚传到后面两人的耳中。

男人侧出去半个身子，飞快朝外瞟了一眼，然后看向出尘，讲和似的低声问道：“他们离这里不远了，这几人要去的书房在哪里？会发现我们吗？”

然后他又恳切道：“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出尘像是突然回了魂，惨白着一张脸幽幽开口：“刚刚是再叶姑姑的声音吗？”

对方一愣，随即温声安慰――其实更像是在诱导，像靠近什么害怕受到惊扰的动物般一步步贴近他：“没事，我们先出去，有什么计划出去再说。”

“我娘还在这里，我怎么能走呢？我要走到哪里去？”出尘摇着头喃喃道，然后紧走两步，就要往前殿冲。

对方仿佛早有准备，好像从他一步步不动声色靠近出尘之时，就已经预料到这情绪不稳的年轻人会突然发难。

他轻轻巧巧将人一把制住，同时为防止出尘会发出声音，另一只手牢牢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别冲动，听在下一言。寻死还不容易？能活命便是上天恩典，人生这般艰辛，足下可别这般挥霍，会遭报应的。”这人低声劝导，“我叫朵朵赫，千里迢迢赶来天山，因一时好奇误入贵派，谁知竟会遇上这等事情——望明公指出一条路来供我脱身，在下还不想不明不白死于天山内乱。”

出尘被他制住，一动不能动，随着对方唠唠叨叨的话慢慢找回理智，逐渐冷静下来。他一面强迫自己思考，一边乱哄哄地想，这人说他叫什么？那是个名字吗？

叫朵朵赫的年轻男人见对方平静下来，忙低声补充道：“如果足下一定要救人，至少还来得及救我出去。”

无能为力之感席卷全身，出尘绝望地闭上眼睛，妥协般点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