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按住那个孩子,低头看他一眼。然后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和白小四十分相像。只是后者头发太过脏乱,衣服也乱七八糟,以至于根本顾不上去注意一个小叫花的面容。但现在想来,如果将白小四洗涮干净,应该就是这孩子这副模样了。
小孩撒泼打滚,喊得他心烦意乱,白小四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完全一副嫌现在不够热闹的模样,兀自喋喋不休:“杀了这孩子的父亲,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包括我是什么人,谁杀的你师父。怎么,想不想知道,动不动心?你杀不杀?”
那孩子仿佛和他说好了一般,白小四话音刚落,就开始扯着嗓子哭喊,一边喊一边挣扎着又踢又打:“大恶人,你别打我爹爹!”
元晦手搭在剑柄上,深深看一眼得意洋洋的白小四。
孩子再闹,能有多大力气?他想着,反正这是在做梦啊,还要受谁的腌臜气不成?于是元晦手臂一扬,把眼前这个碍事的孩子掀出丈余远。然后一脚踢翻瘫坐在地的中年男子,上前两步掐住了白小四的脖子。
白小四笑出了声:“对,这也是一个办法,我怎么没想到?放过无还手之力老父亲,拼着不自量力,来以卵击石。太有勇气了,我怎么这么佩服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元晦觉得白小四在讥讽他的同时,还有一种同病相怜,兔死狐悲之类的慨叹在其中――然而他并不在乎。
“你是不是自以为机变百出才思敏捷,聪明的不得了?”元晦低头看着白小四,冷笑着反唇相讥,“你这样说,不过就是想告诉我你一直在旁监视罢了。你难不成还要自比管仲乐毅,来我面前显显才能不成?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你,但是梦里谁死谁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既然这般神通广大,那告诉我,司罗月还活着吗?”元晦问道。
白小四也学着他的语气,回答:“这姐姐是西天山爪牙,我不动她。但是另一人可没我这般好说话。怎么,美人国色天香,你喜欢她?都是新相识,元哥哥你怎么不喜欢我呢?”
元晦紧一紧掐住他脖颈的手,他是真的想杀了白小四。
“你还真觉得这是梦呀。”小孩嗤笑一声,也不慌乱,伸手握住了元晦的手腕。甫一发力,一股阴寒的内力顺着他的双手往涌出,顺着臂上筋脉横冲直撞瞬间逼入体内。
元晦一惊,发现白小四内力霸道古怪,自己的内力在这孩子面前竟然不堪一击,根本不能与之相抗。他忙松手,白小四那边也不纠缠,二人各自推开三尺远。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般强大的内力?
元晦看着这他,神色复杂,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于是他皱着眉问道:“你是白先生吗?”
小孩笑而不答,一派欠打的高深莫测故作深沉,看得元晦胸中怒气激荡,简直想把这小兔崽子的头拧下来。
“元哥哥,你醒一醒,再睡下去,山林里的野兽就要把你当死人撕碎吃了。”白小四朝他摆一摆手,“你是我的一步好棋,救你这许多次,以后多得是报恩之时,可千万别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我时间不多,刚刚白费了好多口舌。”白小四还是那副自命不凡的神情,此刻却认真了一点,“一蝶苑正在追杀你,在觉得自己能与之相抗之前,可千万别露头。你醒了之后,一路北上,那里不是一蝶苑活动范围,或有一线生机。”
白小四这模样倒是面善了许多,有那么一点可信。元晦本就身心俱疲,满脑子都是恢复体力去水里捞司罗月,根本无力与他生气。这么一来,见对方开始态度良好说人话,也就不再想和他争吵了。
“一步好棋?什么一步好棋,你想利用我做什么?”元晦问出憋在心中好久的一串问题,“一蝶苑为什么要杀我?难道真的是因为司罗月说的,因为我是那什么西天山圣主的侄儿不成?我真的是吗,怎么总觉得她认错人了?”
白小四点点头,又摇头:“别担心,这又不是坏事,若是能得到西天山庇佑,你得报师门大仇,岂不是指日可待?”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又露出了属于之前白小四的那种诚恳又可怜兮兮的表情,上前两步连连摇晃元晦的身体:“元大哥,你快醒吧,天黑了。山林里什么都有,真的危险至极。听说你在定林潭附近,那里晚上可是有人熊大虫过去饮水,快些离开吧。”
元晦觉得此话相当入耳,正想答应,白小四身形却渐渐淡去,隐没在人群之中。很快,眼前一切烟消云散,意识逐渐回转。
他艰难地强迫自己抬起眼皮,入眼的却又是一个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猎户木窝棚。他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自己那身又湿又脏的衣服已经被人脱了下来,整个人正躺在一堆同样散发着陈旧怪味,粗糙扎人的兽皮干草上。不舒服,却十分干燥温暖。元晦心中一喜,但又因为害怕再挣裂后背的小伤口,这才僵着身子缓缓下床。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罗姐?罗姑娘?”元晦唤道。
“嘿,小兄弟,叫谁呢?”一个男声传来,门打开,进来的却是一个纯正当地猎户打扮的汉子。皮肤黝黑,膀大腰圆,戴一顶泛黄黑亮的皮帽,背着长弓朴刀,手中提着两只死得透透的野山兔。浑身透湿,正从衣摆处淅沥沥往下滴水。
元晦震惊地看着来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怎么来的这里?没有人去救司罗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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