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闻言心中一动,想着那场大火,再想着多年来的怪梦,脑子终于开始慢吞吞地运转。他忍着头痛,痛苦地思索――不应该呀,谁可能记事这么早呢?而且幻境中那个被师父救出的孩子明显不是婴儿。司罗月说的十八年,倒底是哪个十八年?
若是真正从进入断水派算起,那之前的岁数怎么说?自己岂不是比司罗月描述的这孩子要大?
那我今年难道不是十八岁吗?!
啧,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在断水生活那么多年?
自己只是被师父养大的,那么小又不记事,谁知道这所谓“养大”是养了多少年?师父又不会每过一年给他在树上刻一道印子。
……所以从小到大,究竟还有什么事是说的准的?
他想着,渐渐冷静下来,喃喃问道:“那你说,我的父母是谁?又为什么那么小便跟我师父离开了家中?”
谁知司罗月这就不肯说了,只是要元晦跟她走,到时候见了长辈,自会有人和他说明。
元晦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出来几年了?十八年吗?”
司罗月点点头:“整整十八年――派我来的人,也就是你的叔父,是这么告诉我的。”
元晦因为方才明白过来,所以“叔父”二字根本没对他有任何的影响。只是这心情大起大落,刚才吃下去的浆糊又要想往外呕了。
“我今年十八岁,若出门十八年,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记忆呢?”元晦用商量的语气,细声细气开口,试图和司罗月说明白,“是不是你弄错了?”
女子笑了:“孤陋寡闻了不是?只要眼中所见,都能印在脑子里,你只是想不起来罢了。”
他心想我就是孤陋寡闻,这个还用你说?
司罗月接着靠近他,低声笑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消息突然,不易接受。所以在心中一直找理由反驳,为自己开脱。但是,思缕香既然对你起作用了没有?”
元晦点点头,心说我都吐成那样了你还用问吗?
司罗月笑容更加深邃,借着屋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美艳:“那就是了,认命吧,你若不是天山血脉,怎么会对你有影响呢?”
。。。
病去如抽丝,元晦多年来身强体健,早就忘了咳嗽病温伤寒是什么滋味。可能这病也明白年轻人禁得起消耗,于是结结实实大闹一场。他高烧了足有三天,第四日中午才渐渐退下去。元晦本就苍白消瘦不够健壮,再这样一闹,生怕自己以后可能再也长不了个子了。
司罗月让他连着吃了三天的青泥浆糊,其实是是面糊糊和着药草,吃得实在没了脾气。元晦本就不挑吃穿,自认为非常好养活,这么一折腾,更是觉得以后就算吃糠咽菜,都像山珍海味一般了。
这女子说是在照顾人,但是照顾得相当敷衍,只是按时给他灌一碗面糊,捂着被子按着人不让动罢了。
于是在这一动不动的几天,元晦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梳理这些天发生的所有怪事。
司罗月是西天山人,她应该是把自己认成了什么西天山失落已久的宗亲血脉――元晦觉得对方认错了人——可是那血脉之说,又算什么?
在地道中误入的那间白家宗祠之所以寒冷异常,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太白山玄冰所在之处。而自己突飞猛进好似神仙开眼一般的内力,应该也是玄冰之故――想通这一点时元晦捶胸顿足,恨不得把当时虚度光阴的自己揪出来暴打。
当初为什么没有带上干粮在里面呆个三天三夜?那自己还发愁什么劳什子的大会,一柄剑杀上擂台,还能当个安安稳稳的断水掌门。
想到这里,元晦闷闷地哼笑一声,被司罗月奇怪地瞪了一眼。
到目前为止,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只有突然消失的出口,来历疑点重重的白小四了……喔,以及自己到底是不是司罗月要找的那孩子。
还有一件事,元晦这几日一直避免去想――如果自己幻境中所见为实,那么,火是谁放的,人又是谁杀的?自己父母和什么人结了仇,要无端遭此大难呢?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凑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每日想得昏昏沉沉,然后稀里糊涂地进入梦乡。
司罗月不知在忙些什么,很少呆在屋中。于是两人之间话少得可怜,元晦本就不知该怎样面对她,十几年来头一回与女子共处一室,尴尬得厉害,这样一来倒也乐得清静。
两人相安无事这许多天,直到元晦渐渐好转,开始拒绝吃那团青泥面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