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怯道：“《广陵耆老传》中那个卖茶汤的老妇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杜先生笑道：“书中既未提起，杜某又怎会知晓。”

秦怯又问：“那官府又是何故，定要抓老妇人不可？卖茶济贫，又当得什么罪名？”

杜先生摇头笑道：“秦姑娘莫忘了，杜某是个说书人，说书人只讲故事，不作评价，更不敢对故事妄加揣测。秦姑娘可还有什么问题吗？”

秦怯定定看着他，含笑道：“没了。”翻下案来，又是抱拳一礼：“多谢杜先生解惑。”这回却是真心实意。杜先生点点头，背过手道：“下一场是新篇，秦姑娘若是无事，不妨坐下听听。”

秦怯却道：“今日还有急事，下回定来捧场！”卷了案上册子往怀里一揣，正抽身要走，想起别事，复又停下，扬了笑脸向杜先生道：“杜先生先前欠我的听书钱，便抵了楼下的酒菜钱罢！往后你我两不相欠，谈起生意来也方便。”说罢也不待杜先生答话，足不点地地去了。

杜先生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当下便是一愣，细想又觉好笑。一会果见楼下小二忙忙赶来，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口，杜先生一声长叹，道：“罢，罢，不必多言，此事便依她所说。”小二如释重负，见他案上搁着两盏茶，都已凉透，便道：“我这就给您添热茶来！”杜先生抬手拦道：“不必！”竟将两盏冷茶一并一饮而尽，末了咂了咂嘴，回味道：“虽是两样茶，终归都是茶，又有什么区别？”教小二收了空盏去，就此不提。

却说那一头，秦怯大摇大摆迈进琅嬛坊，也不去寻暗道，只向掌柜道：“你老板在是不在？我向她借了样东西，如今原物奉还。”掏出个书卷，展开来，正是先前杜先生退还的“拜师礼”，只是怀里藏得太久，卷痕已深。秦怯见捋不平，索性重又卷了回去，以卷作棍，啪一声敲在掌柜肩上，笑道：“你替我还，也是一样的，我见不见她倒在其次，东西送到就是了。”

那圆滚滚的掌柜便笑：“先前几回秦姑娘都来得匆忙，小老儿连声招呼也未打得，如今既然得空，不如赏个脸，内屋去用上些茶点？小店没什么好茶，糕点倒还有几样经吃的。”

秦怯眼珠转了转，便知其意，却只笑着推拒：“掌柜过谦，齐家产业，又怎会没有好茶名点？只这两样我已是承受不起，若再有别的，更是愧不敢受。正如杜先生所言，无功不受禄。”

掌柜见说不动，也不再劝，接了那册子道声“失陪”，便往内屋去。秦怯心知东方明珺正在屋内，那掌柜想必也是经她授意，这会虽早没了气，却也不想见她。方才的话已说得明白，东方明珺不会听不出。

望月楼那几盒吃食还未取回，秦怯心里念着此事，自然不愿多待，直至离去，也不见再有人上前相阻，想是东方明珺已知她意。秦怯轻笑一声，心道，单就这一条上，她东方明珺倒还算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