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厅堂众人称赞师兄高义。
他看见许多目光粘腻的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为何不那时就死了呢?
也好早点解脱啊……
“应晚……”
有人轻声唤他。
钟篱直愣愣抬起头,远处一人走向他。
带着雪峰的寒气,缓缓行走在桐岭雾霭中。
“应晚……”
走的近了,钟篱看见那人雪白的广袖长袍,透亮的鲛纱外罩,手指泛着银光的指环。
“你是谁?”
钟篱听见自己问。
“闻人修……”
看着他呆呆愣愣,眼眶通红。闻人修只觉心胸胀痛,如鲠在喉。
“那他又是谁?”
钟篱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
“他是我的分/身……”
闻人修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顶。
钟篱还是神情呆滞,恍恍惚惚。
闻人修抬手收了分/身,一把揽住钟篱,轻抚他的背脊唤道:
“应晚……”
钟篱伏在他肩头许久,才感知回笼,意识逐渐清明。
堵在他胸口心间的浊气慢慢疏通,被压制的悲伤蔓延开来……
像溺水的人,放弃挣扎不再呼吸时,身子下沉,灵魂上升。此时被捞起也不会呼吸,直到被人渡了口气,才试探着吐息。
汹涌而来的情绪,后知后觉的心痛,使得钟篱蜷缩身子,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却咬紧了牙不吭声。
闻人修感到肩膀上的温度,每一滴都像是砸进他的心尖,令他此刻清醒的意识到怀中的人,已是千疮百孔,脆弱的不堪一击。
钟篱憋着劲,闷声哭的一颤一颤,势必要把所受委屈全哭出来似的。
闻人修往他体内渡了些灵力,哑着声哄他:
“别怕,我在呢。”
“闻人…修……”
钟篱哭的久了,心头的浊气也散去大半,抽噎着在他肩头狠狠的蹭了一下脸。
“嗯。”他应答着,只觉耳边呵气如兰,有些心痒。他很快压下这异样的感觉,专心听人说话。
“你…你……”
钟篱心头一松,意识也逐渐昏沉。这一死一生间,又参杂着往事旧恨,耗费了他太多心神,只觉得困倦极了,眼皮厚重的撑不开。说着话趴在闻人修肩头昏睡了过去。
许久不见他开口,侧头一看,人已经闭上了眼,听他时而急促的呼吸声,确定人没事以后,闻人修捏着一方锦帕,用灵力化水浸湿了,温柔擦拭他的脸。看他昏睡中眼角不时仍流出泪来,更为怜爱。
“哎呦祖宗别咬!”
不远处大宝拽着元墨的血灵精耳坠,要往嘴里塞。
亲眼见过一口一个玉玩件儿的凶残宝宝,元墨下不去手打,又心疼这血灵精——血精灵啊,一个灵矿也不见得有一块!
闻人修见那边僵持不下,招了招手:
“走了。”
大宝二宝还有点怕他,犹豫着迟疑不前。见那人抱起钟篱,赶忙跑上前去,爬到钟篱身上。
“此次你帮了大忙,他日必登门答谢。”
闻人修冲她点了点头。
元墨慌忙摆手:“登门就不必了……”
一物向她掷来,打断了未尽之言。
是一整块的血精灵。
出手真是大方!怪不得姐姐常说不归城富得流油。
再一抬头,眼前已空无一人。元墨美滋滋的招来座驾——一辆带顶的鸾车,装了几块灵石,那车便长鸣一声飞远了。
桐木岭再度寂静,浓雾伴着黑夜,掩住了地上一具魔尊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