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哥。”男人低声道，“这位姑娘出手阔绰，不是一般人。”

那大汉将信将疑地看着慕晴鸢，粗声道：“是么？”

慕晴鸢随手将一枚金子抛进大汉手中，头也不回地走进人群里，她一边缓步向前，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的人，在路过一张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赌桌时，只听有人朗声笑道：“哈哈哈，这些都是老娘的！”

慕晴鸢听她自称老娘，话声圆润清亮，似乎是个年轻女子，竟然混在一大堆五大三粗的男人里，心中一阵惊奇，便把头探进人群里想看个究竟，她挤了两下，冷不丁被人捣到腰腹，慕晴鸢一声低呼，那人连忙回过头来，笑道：“不好意思……”

“咦？”那人正要道歉，看清她模样，不由地微感惊讶，低声道，“妹子怎么也跑到这种地方来玩？这儿全是臭男人，可不大安全。”

慕晴鸢愣了一愣，跟着闻到一股极浅的甜香，原来这说话的人正是方才大笑的女子，她定睛一瞧，对方肤色晶莹，上半张脸被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明目，人却是男装打扮，慕晴鸢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甚是关切，估计是担心自己被人骗到这种地方来，不由地对她生出三分好感，笑着道：“既然姐姐不怕，妹妹自然也有不怕的道理。”

“原来如此。”这人正是姜念尘，二人初见，她见慕晴鸢是个少女，生怕她被坏人盯上，见她谈笑自如，点点头道，“倒是我多事了。”

“多谢姐姐一番好意，妹妹心领了。”慕晴鸢莞尔一笑，随口问道，“姐姐常来这里玩么？”

“不算是，这种地方我以前也来过。”姜念尘委婉地避过这个问题，她瞥见慕晴鸢神情，轻声道，“妹子是来打探消息的？”

慕晴鸢心中一凛，正在想怎么搪塞过去，就见姜念尘朝赌桌那头的男人略一努嘴，低声道：“这人外号老刁，是这赌场的常客，也是这帮人的头头，没准可以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慕晴鸢心念一动，她猜对方多半也是来办事，正要相询，身后人群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嚷嚷道：“让一让，别挡了小爷的路！”

姜念尘转头望去，就见摩肩擦踵的人群里硬是被人开出一条道来，这人所过之处，要么桌椅翻倒，要么骰子落地，慕晴鸢暗暗纳罕，心说这赌场里必然藏着打手，这人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嚣张？

“妈呀，这，这是吹的什么风？怎么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

话音入耳，慕晴鸢顿感有些耳熟，很快便想起这人是那被称为张哥的大汉，此刻语气谄媚，倒像换了个人，只听另一个男声慢悠悠回道：“我接到有人报案说，这里有人聚众赌博，所以过来看两眼。”

张哥陪笑道：“颜大人，您这就说笑了……”

“你看我像在说笑么？”这人话声清朗，只是语带笑意，听来甚是轻佻，“你不服？别处不抓偏偏来找你的麻烦，没办法，谁叫周亲王二舅姥爷的大表哥的第八个世孙前些日子正好来过你们这，被王爷手下抓了个正着。”

那张哥听后憋了半晌，估计是在努力捋清关系，最后茫然道：“周亲王二舅姥爷的表哥的……谁？”

“听不明白的话您先慢慢想，别妨碍我办公务就成。”男人边说边往前走，冷不丁拔高嗓门，吼道，“就是你！还有你！天天就知道赌，给我站住，今天一个也别想跑！”

他这一嗓子吼将出来，人群顿时轰然大乱，好些人在赌场里四散奔逃，慕晴鸢往后退了一步，只觉手背一软，已被姜念尘牵住，只听她低声道：“人多太乱，妹妹小心。”

慕晴鸢尚未答话，姜念尘已经搂过她肩膀，她拉着慕晴鸢退开两步，迅速转了个身，避过几个乱跑乱撞的男人，听嗵一声闷响，一个身材干瘦的年青人被踢翻在地，另一人扬起手腕在半空中连绕几圈，转瞬便用绳索将这人身子紧紧绑住，跟着笑道：“哎哟，今天运气真不错，路过办个公差也有这种美事，怎么这破地方居然也有姑娘？是在等我吗？”

这人边说话边回过头来，此人凤眸狭长，薄唇勾起，看他神态轻浮，举手投足却自有一股掩不住的雍容华贵之气，他上下打量着姜慕二女，连连点头道：“大美女也有，小美女也有，很好，很好。”

他肤色较之常人，有种病态的苍白，说话时下颌微扬，露出脖颈上一道细如丝线的红痕，便如白玉带血，看着分外醒目，他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利落地打了个绳结将人拎在手上，又道：“这破地方又脏又臭，倒脏了二位姑娘的眼睛，不如都跟我回家罢？”

姜念尘放开慕晴鸢，往前走了两步，恰好将慕晴鸢挡在身后，这才笑吟吟道：“我家妹子年纪还小，阁下说这话，倒不怕污了我这妹子的耳朵？”

这人听后愣了一愣，显然也没料到姜念尘态度如此强硬，一旁张哥吓得脸色煞白，正要开口骂人，这人却一摆手制止了他，微笑道：“姑娘说得对，是我失了礼数。”

“姐姐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这人冲姜念尘挤挤眼睛，又用力吸了两下鼻子，似笑非笑道，“好香啊，好香。”

“不劳阁下操心。”姜念尘随身佩戴着桂花香袋，她被这人接连调戏几句，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我看你长得也不差，你怎么不跟我走？姑奶奶保你这辈子吃香喝辣。”

男人闻言又是一愣，旋即眉开眼笑道：“好啊，不知姐姐家住哪儿？我今晚就过去。”

“给你个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姜念尘嗤笑一声，不冷不热道，“免了，我虽然喜欢美男，但可惜你是个官爷子。”

“官差怎么了？做官不好么？”此人自打现身后很是抢眼，众人目光都被他吸引，慕晴鸢原本正猜测对方身份，看见他颈中红痕，脑海里模模糊糊冒出一个念头，就听身后人议论纷纷道：“莫非这位就是颜大人？”

“姓颜？是那个颜家吗？”

“不然呢？还能有谁？”

“封血候颜飞扇……”

这时慕晴鸢身后一凉，忽地掠过一阵劲风，她回头看去，一道黑影恰好从她头顶斜上方掠过，这人五指大张，去势如风，伸向一个正朝角落挪动的瘸腿老头，慕晴鸢正在诧异，那老头见人来抓，刹那间健步如飞，慕晴鸢方知这老头瘸腿是假装，接着身旁闪过一个身影，慕晴鸢定睛一看，这人却是颜飞扇，正飞身去截那老头后路。

那老头见情况不妙，大吼一声，两手举起一张赌桌，接着单腿踢起一张赌桌，朝这两人接连扔来，颜飞扇闪身避开，喝道：“不想受伤的都给我往后退！”

姜念尘一把将慕晴鸢搂进怀里，飞起一掌打落四散的赌具，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骰子银两骨碌碌滚了一地，那与颜飞扇协力抓人的另一人手里骤然亮出一团黑色兵刃，在赌桌下方轻轻一掂，随后身子跃起，将赌桌稳稳踩在地上，这才朝那老头出手。

慕晴鸢抬头看去，颜飞扇已与那老头斗成一团，刀光如星驰电闪，麟游灵沼，嘴上不住喝道：“钱广，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你罪行滔天，难道还想罪加一等？”

“反正都是杀头的命，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听他话声并不苍老，多半是改变过容貌，一对短刀舞得风声飒飒，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杀着，“姓颜的，我身上背了这么多人命，再多两条也没差，这地方到处都是人，如果你不想牵连无辜之人，最好别逼我杀……”

姜念尘听后双眉一皱，低声道：“妹子，你先找个地方藏好，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