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也明白。”白药灵仔细观察着他神情,试探着道,“可你俩太久不见,你就不怕她忘记你,喜欢上别人么?”
她本以为杨怿会斩钉截铁地说对方不会变心,没想到杨怿只是笑了一笑,淡然道:“他如果真忘了我,我在他身边也没用,难不成我还能拿绳子拴住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白药灵抬手止住他话头,想起方才陆婵与肖芸的对话,点点头道,“所以你俩就像牛郎织女一样,一年一会就够了,是吧?”
杨怿没有作声,他抬头仰望着天上星河,心中想的却是,牛郎织女尚且能一年一会,他与叶星摇动辄一别几年,连面也见不到一个,每每相聚却又如此短暂。
自打杨怿进了九歌寨,看似并未拒人于千里之外,找他说话做事都会一一回应,且态度温和有礼,让人无可挑剔,若是有人挑衅找茬,他也从不发火,只会主动避开,可在白药灵看来,杨怿的眼睛,就像是九歌寨外面常年冰封的韶光潭,无波无澜,此刻这双琥珀色的眸子终于裂开些许缝隙,若隐若现的光影在其中游弋浮动,虽然仍旧隔着一层雾气,看不真切,但却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她明知杨怿多半是在思念他人,仍然痴痴望了他许久,此情此景,让白药灵忽地记起一句有关七夕的诗来—— “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然而杨怿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未察觉,等他回过神来,见白药灵神色如常,似乎全已释怀,她嫣然一笑,冲他道:“罢了,既然你早晚都要离开,倒不如让你欠我个人情,你跟我来。”
杨怿闻言一怔,脚下却没有动弹,脸上跟着现出踌躇之色。
“放心,我既然说了要帮你出去,就不会骗你。”白药灵柔声道,“我也不是为了成全你俩,与其把你强留在这里,倒不如帮你一把,这样你走了以后,偶尔也会念着我这个师姐。”
杨怿听后却摇了摇头,迟疑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没事,师父不会知道是我帮你。”白药灵反应过来杨怿是担心自己受罚,她心中一暖,沉吟片刻,正色道,“杨怿,你来的这些时日,想必你早已发现,九歌寨虽然被称为无底洞,但却并不像江湖传言的那样,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你知道九歌寨为何会以九为名?不仅因为九乃阳数之首,你之前被送进九歌寨时重伤昏迷,所以并不知晓,外人若想进入九歌寨,需要经过九道坎。”白药灵抬手一指两人头顶的山壁,道,“九歌寨地处极北,气候严寒,背靠瑱山,常人若想抵达此处,必须翻越崇山峻岭,这是第一道坎;第二,很久以前,瑱山原本是座火山,如今沉寂多年,从上朝下看去,山岭黑黢黢一片,几乎没有着力点,且处处布满了下陷的泥沼,若是轻功不佳,便有性命之虞。”
见杨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白药灵又道:“这第三,韶光潭位于瑱山底部,常年结冰,要想进入九歌寨,须得破冰而入,若是水性不佳,这一关便过不去;第四,韶光潭与一般江河湖海不同,水色漆黑如墨,寒冷刺骨,常人即便会水,倘若内力不佳,寒气入体,也撑不了多久;第五,韶光潭底下共有十一个出口,就算内力再强,在冰水中也没法耽搁太久,若是认不准方位,只有死路一条;第六,就算这人侥幸选对了路,前面仍有别有洞天等着他。”
“别有洞天?”杨怿听到此处,沉吟道,“我一直想问,这里面是布满了机关吗?”
白药灵听后却摇了摇头:“这别有洞天,乃是几百年前火山喷发后形成的溶洞,道路错综复杂,是座天然迷宫,若是认不准方位,又记性不佳,便会被困在此处;并且每过十二个时辰,就会有九歌寨弟子根据奇门遁甲原理来变更别有洞天的方位,也就是说这人即便记性再好,走错也能原路返回,但如果没在十二个时辰里走出去,没准之前的活路都会变成死路,单靠死记硬背也没用,照样会被困,这是第七。”
“这第六第七,恐怕不仅是在考验记性和方位。”杨怿淡淡道,“倘若此人记性不好,却很有毅力,每次走错都会原路返回,可要是轻功太弱,身法迟缓,慢腾腾地走上十天半月,就算再有耐心,体力也会被耗光。”
“不错,正是如此。”白药灵赞许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别有洞天有些地方本来就是死路,需要靠蛮力打通才能通过,若是力气不够,那也过不去;最后一点,从韶光潭到别有洞天,全程没有光源,眼前一片昏暗,基本靠听觉、嗅觉、触觉来判断方位,若是没有足够的胆量和毅力,对常人来说,亦是难如登天。”
杨怿接话道:“所以正好可以用来筛选弟子。”
“没错。”白药灵微微一笑,续道,“九歌寨并无伤人机关,但一般人若想进入九歌寨,武功、胆识、毅力、头脑缺一不可,有时还需要一点运气……师父虽然不怎么喜欢御霄阁,但她曾对我们说过,四大门派中,思梦观的观主季殊崖,本身就是闻名天下的机关师,他所做的机关精巧绝伦,举世无双,无人能解,而春花秋月宫,除去路途遥远、气候干旱之外,主要是靠旁门左道与饲养毒物来抵御外敌,只有御霄阁与九歌寨,是真正的天险所在。”
杨怿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一动,料想叶星摇对此多半喜闻乐见,只听白药灵接着道:“以你的本事,如果硬闯别有洞天也不是过不去,但你的伤刚好,最好不要下水,我可以带你从其他路走。”
杨怿缓缓点了点头,忽然道:“我有些好奇,进入九歌寨的所有人里,谁用时最短?”
“不如你猜上一猜?”
“陈护法?”
“是。”白药灵轻轻一笑,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放低声音道,“不过还有一个人,和他差不多,都只用了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杨怿沉思半晌,他猜想此人多半不是云意迟,想起季殊崖与九歌寨似乎有些瓜葛,又不方便说,随口道,“这个人是?”
白药灵顿了片刻,方才轻声道:“白药钧。”
“嗯?”这名字甚是陌生,自打杨怿进九歌寨起,还从未听过,他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你的……”
“他是我兄长。”白药灵垂下眼眸,脸上闪过悲伤与怀念交织的神色,“他在很多年就已经去世了,我哥哥很聪明,脾气又好,九歌寨里的大家都喜欢他。”
这时杨怿忽地记起林雁辞曾在春花秋月宫里提到自己死去的徒弟,看她当时神情,想必白药钧是她十分喜爱的弟子,如果现下活着,说不定便是九歌寨下一任掌门。
杨怿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默然片刻,白药灵低声道:“哥哥是因为中了靡音蛊,所以才……”
她不说杨怿也大致能猜到,但没想到白药灵会亲口告诉自己,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对方,眼中情不自禁地露出疑惑神色,白药灵却回望着他,神情柔和而笃定。
“我相信师父和陈护法的判断,我也相信你。”白药灵说到这里,敛了唇边笑意,正色道,“我大概能猜到你出去后要做些什么,这也是我愿意帮你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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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开的这段时间,主要想体现两人各自的成长和反差,特别是对待别人和对待对象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