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景如其名，除了几棵长在石缝中的野草，其他各处皆是光秃秃的石头，大小不一堆砌而成。

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找人的又积极，人头数又多。

在这场躲猫猫游戏里，躲藏者：沐云，并无太大的优势。

很快，方才那位积极的小弟：钱多多，粗短的眉头一皱，闻到了空气中的不同寻常，鼻翼在空中使劲嗅了嗅，捕捉到了几缕熟悉的味道——独有的青木家族弟子才沾染的草木清香，其中还夹杂着汗味。

这味道错不了。

他迅速调转方向，向着风的方向飞奔而去。

钱多多边跑边兴奋地大喊：“老大！这边！”

其他找人的也纷纷跟了过去。

碎石被急促的脚步碾得飞溅。

沐云紧紧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听着杂乱的脚步声距离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他这是被发现了吗？】

心猛地一紧。

心跳声在耳中轰鸣如战鼓。

这种被死亡追逐的紧迫感，像根尖锐的银针，刺破了他麻木已久的感知——不同于常人恐惧的战栗，反而带着新奇的刺痛快感，令他瞳孔微微收缩。

然而，碎石滚动的声响瞬间碾碎了这份沉迷。

“找到你了！”

索阎肩头的链锤哗啦作响，寒光闪过，锤头直接砸向巨大的岩石。

刹那间，碎石迸发如弹雨，坚硬的岩石竟如同豆腐般寸寸崩裂。

沐云根本来不及反应，漆黑的铁锤，冰冷地穿过碎石雨，狠狠地砸向他的腹部，将他锤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另一块山石。

沐云闷哼一声，这一锤有千钧重，五脏六腑隐隐有破碎感传来，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还未待他缓过来，锁链瞬间化作三条毒蛇。

一条缠绕上他的脖颈。

另外两条死死捆住他脱离的手腕。

将人拔地而起。

悬挂在半空。

上下不得。

血液奔涌上头，世界在他眼前剧烈摇晃，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分不清疼痛，还是兴奋。

喉间传来铁锁收紧的窒息感，沐云却突然笑出了声。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正常，努力伪装自己，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身为下一任家主，如果被人发现感情淡漠，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可终究纸包不住火。

他被发现了。

如今家族分崩离析，分两派，一派支持他，一派支持二叔。

可直到死到临头，他才知道。

——原来自己也是挺正常的。

只是相较于正常的感情，他来的稍微迟钝些。

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也是个正常人高兴的。

这笑声混着血水喷溅在铁锁上、衣物上。

黑色的锁链，有了鲜血的涂抹，更黑，更臭。

翠色欲滴的长衫，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他眼神很平静，平静的不像个正常人。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恍惚间，他看到了五人之外的四人，其中那位红衣女子，一如去年，没有任何改变，那双眼，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那时候的他，站在聚珍楼二楼，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她笑颜如秋菊的抬眸。

他说出了那个记忆中的名字：“林默语。”

他的声音随着锁链的收紧越来越微弱。

气若游丝。

这份细节，被在场的人听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