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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上的光(93)(1/2)
废墟上的光
贺新球在晨雾里摸索着系上那件蓝底白花的盘扣外套,手指触到领口处细密的针脚时,突然想起这是五十年前出嫁那天穿过的衣裳。樟木箱里翻出来的布料已经发脆,她特意让裁缝照着老样式重新缝制,连领口里衬的梅花暗纹都要分毫不差。
\"老头子,你瞧这盘扣可还周正?\"她转身时碰倒了梳妆台上的老式雪花膏,玻璃瓶在瓷砖地面碎成无数片月光。八十二岁的张建国弯腰去捡,膝盖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
进村的山路比记忆里更陡峭了。柏油路在十年前就修到了村口,可他们执意要在两公里外的老槐树下下车。枯草掩埋的石板路上,贺新球数着那些被岁月磨平的凹痕——第三块石板缺了角,是当年推独轮车撞的;第七块石板有暗红斑纹,是腊月里杀年猪时染的血;第十一块石板下埋着春生家的狸花猫,那猫总爱蹲在墙头偷看新过门的小媳妇。
\"当心!\"大儿子伸手要搀,却被贺新球甩开。她突然加快脚步,布鞋底碾过碎石,在转过第七道弯时猛然顿住。五十米外的土坡上,五间东倒西歪的土坯房正被爬山虎啃食,残破的窗框像老人豁牙的嘴。屋檐下悬着的半截草绳还在风中打转,那是她亲手搓的晾衣绳。
\"西屋的墙是我怀老三那年砌的。\"贺新球的声音被山风吹得七零八落,\"你爹在城里领了半袋水泥,我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和着黄泥稻草,从立春干到谷雨。\"她枯瘦的手指划过斑驳的墙皮,碎土簌簌落在染黑的发间。有只壁虎从裂缝里钻出来,沿着她手背的老年斑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