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你且带人出门去,让那伍管家寻个腿脚麻利的小厮,带上灯笼,安全送白老先生一家到得他宅院,再来回我……”
白长庚赶忙推辞:
“不必这么麻烦,道路我熟,灯笼就更不必了,咱们农庄人家,不讲究,一个火折子,一把火把子,比那灯笼还亮堂,寻常做农事,半夜里出去看些田埂浇灌、野兽糟践啥的,习惯了。莫老爷您留步,咱这就回去了。”
白长庚嘴里说着,生怕麻烦到莫老爷,腿上早就快快出得门去,还一边用手势催促白铮夫妇快走。那《农耕事记》也没拿,看着是打算送给莫老爷了。
莫老爷笑笑,回了个礼,也就不再多言语,只目送雅子带着三人从院里离开。
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莫老爷笑脸一收,脸上恢复阴鸷。他一手放在那《农耕事记》上,眼神朝那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婢女一闪,那小婢女小碎步走近,跨进门槛,来到莫老爷跟前,服服帖帖跪下去。
“雅子那里,可有异常?”莫老爷缓缓坐回去,抿了一口茶,眼神还是停留在院里客人离开的方向。
小婢女恭敬应道:“她们在花园里兜兜转转玩耍,跟得奴婢眼花,一时无法盯得紧,却也没脱了线……最后,偏那农妇不知礼数,硬是要玩水,不慎趔趄,雅子姐姐为着拉住她,自己摔了一跤,不得不带着农妇回自己屋去换了件衣裳……估摸着摔得狠了,奴婢看雅子姐姐走路有些不顺了……”
小婢女啰里八嗦一阵流水账,莫老爷听得不耐烦,他手上一挥:“这些琐碎就不必说了,下去吧!”
小婢女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佝着后退几步,快快躲出门,在门外阴暗处继续低头候着。
莫老爷眼睛还是盯着门外静谧的庭院,若有所思。
好一会,那雅子从大门外回来,跪伏在莫老爷跟前:“主子,他们已经被伍管家送出门去,但执意不让伍管家派人送,自己点着火把,家去了,看着并无异样。”
莫老爷眼睛盯着那雅子,嘴里冷道:“你……换了衣裳?”
雅子面色平静,回道:“是,那白夫人是个贪玩的,也没个规矩,奴婢一时看不住,差点让她下水捞鱼去,奴婢也是着急,才摔了一跤,衣裳不小心弄湿了……”
她说的跟那小婢女说的一致,莫老爷眼里的凌厉将将收了些,但还是一脸不温不火:“嗯,这也没什么。你只记着,他们要有个不对,你若瞒着我,你晓得后果。”
雅子双手掌伏地,前额抵着地板,颤声应道:“是,奴婢不敢。”
“去吧!”
莫老爷挥挥手,雅子埋着头起身,后退出得门去,经过门口那小婢女身旁时,眼角冷冰冰的斜了那小婢女一眼。小婢女吓得脑袋一缩,嘴里低低喊了声:“雅子姐姐……”声音透着恐惧。
小婢女知道,自己盯梢的事,多半雅子姐姐已经知道。但她只根据主子吩咐,远远跟着,并不敢靠近。乃至于雅子姐姐同那农妇到底说些什么,又做了什么,她并不是特别清楚。
小婢女自然是怵的,雅子的狠,不比那主子少半分,主子跟她们这些小婢女不近,雅子可是随时管着她们的,若雅子姐姐要发难,她这样的小婢女,死一百次也没人会知道。
雅子把目光从她脸上收回,也不言语,自顾自往自己屋里去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那“农妇”许诺,若她肯配合,“农妇”有办法让她带着翟崮这个可怜人离开,确切说,她可以放那翟崮一马。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在她眼里,翟崮着实可怜,没了亲人,被自家主子左右,又被那“农妇”无休止的追杀折磨。纵使从前万般错,他翟府一家人的覆灭,也算偿还了。他不该再过着如此朝不保夕的鼠蚁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