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自以为没人看见,其实她刚一出门,阿季就给秋静凇告状了,“笑青,九嫂把她头顶上的发簪故意留在咱们这儿了。”
秋静凇当时就拧起了眉:翟纯这是干什么?
她也怕无缘无故沾上事,赶紧让翘威去收拾。
翘威做事细致,不仅把棋盘收好,软垫下也让人仔细擦了。
那根木簪自然就被发现了。
来去有段时间,如今怕是翟纯已经出了宫门。
阿季看着木簪犯了难,“怎么办?”
秋静凇想了想,让翘威收着。
也不是不能解决,明日直接光明正大的送去就行。
总比别人来时发现要好。不然还以为她跟翟纯有什么呢。
阿季因为这件事,到晚上心情都不好。
“你说她来这一手,是不是听了谁的话想陷害我们?”
“叔嫂有染,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秋静凇坐在床边,摸着崔婉绣给他的那个香囊,心里其实并没有像阿季那样在意,“翟纯那个人,我们也算是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的,她要是变了,我从她的棋风上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她变了吗?”
“当然没有。”
阿季就不明白了,“那她为什么故意把自己的木簪留下来?”
故意?木簪?
等等。
秋静凇脑子忽然空了。
江南官妓出身的翟纯……
无缘无故说起自己绣帕是扬州绣法的翟纯……
头上还戴着木簪的翟纯……
秋静凇起身,还没两步就往地上一跌。
阿季被吓了一大跳:“笑青,你怎么了?”
她腿都被吓软了。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秋静凇紧紧拽着香囊,抓住也跑过来扶她的离巧说:“巧姐,之前季泉给我的那个手帕,还有今天的木簪你帮忙一并拿给我好吗?”
香囊的另一半是什么?那就是木簪啊。
当时结义行礼时,崔婉送给秋静凇一个香囊做腰坠,而秋静凇则是送了一个紫檀木簪给崔婉。
“愿你我毕生扶持,永不相负。”
“愿你我至死不渝,永不相弃。”
于长辈公卿面前许下的誓言,她怎能忘记呢?
秋静凇当然也忘不了,她亲手雕琢出来的木簪,上面还有一句蝇文:
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她找到现在的人,她挂念至如今的人,居然曾经隔她咫尺之遥……
秋静凇摸着离巧拿来的木簪,拇指摩挲到已经摸不出具体形状的那几个字,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苏州时她曾感慨长空孤月,可事实上,她哪里孤单过?
来了奉阳,她心中也悲叹过无人可依,可事实上,崔婉不就和她生活在同一座城池中,与她相见,与她交集,与她……对面不相识。
这到底算是天生的有缘,还是人为的无份?
秋静凇摸着绣帕上和香囊上完全相同的绣纹脉络,想起崔婉今天说的话,想来也是她集中生智瞎编的。
什么独一无二的扬绣啊,有别于世上的,明明只是那个人。
她想用木簪来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秋静凇。
还想用这个秀囊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的婉姐姐啊,分别多年,不还是那一般的玲珑聪慧吗?
离巧看着秋静凇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的,一时间只庆幸,“还好我没给你上药,要是眼泪污了眼,你只怕还得瞎一次。”
“我不要瞎,不要。”秋静凇忍着,憋着,又因为喘不过气,还是悲戚戚地哭出了声,“巧姐,我要治好眼睛,我想要眼睛快些好。”
离巧也不知她怎么了,第一时间只是反应过来抱着她哄:“好好好,会好的。我们不是在上药了吗?一定会好的。”
“不够,好的还不够快。”秋静凇抓住离巧的手说:“巧姐,你去找陈林渍芳,你跟他说,我要加快药性,如果明天能治好我的眼睛,就不要拖到后天。”
“你疯了?”这种伤身体的事离巧怎么能答应?“你忘了你之前,你喝他的药,人都只能躺在床上动不了……你还想加重药性,你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受得住啊?你又不是铁打的!”
“可是已经拖了那么久了,已经那么久了……”秋静凇咽下一声呜咽,话都说不出清楚了,“我想看看她,我真的好想好想看到她。”
阿季听着她的只言片语,看着被她紧紧拽在手里的东西,依着回忆,硬着头皮猜到:“笑青,难道……九嫂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姐妹吗?”
秋静凇握着手里的信物,充斥着悔意与恼恨的大脑瞬间清醒。
阿季见她止住泪,舔了舔嘴唇,继续说:“你希望眼睛快点好,是理所应当。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了,她现在,可是九嫂啊。”
“我明白。”情绪来得快,冷静得也快——这就是秋静凇如今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的地方。
她举起手擦干脸上的眼泪,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离巧说:“巧姐,我以前也刻过一支这样的木簪,你还记得吗?”
离巧忙答:“有。我今天还看到了,因为你做好后就没拿出来,所以压在箱底呢。”
“还在就好。”秋静凇起身,不让走到门外的翘威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明日麻烦你跑一趟,去吧那根木簪送给翟王妃。”
离巧不理解,“但是你手里的才是她的啊。”
“都是她的。”秋静凇把握着东西的手背到身后去,“这个只是我暂时给她保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