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欣不为小毛崽的神情所动,缓慢而平静地说:“你知道的只是表面现象。”
小毛崽冷笑,“哼哼,真是好笑。”
兰欣认真地说:“晶晶跟我说过,她知道你爱她、疼她、护她,你想让她成为最快乐、最幸福的女人。而晶晶呢?她却很坦白地告诉过我,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所要求的只是一种普通意义上的婚姻、普通意义上的男人。她所选择的男人,无论是责任心、成就感,无论是才学、财富、胆识,都是出于普通女人对普通生活的思维范畴。但是你呢?她觉得,后来越来越觉得,你已经不是普通概念上的男人了,你善良、真诚,而又残忍、剽悍,太复杂了,具有太大的不确定性了,你仿佛……就是一个在人与魔之间的临界点上似动似静的幽灵,你自飘零你自狂,四海为家闯四方。”
小毛崽说:“没想到……晶晶为了看透我,还真的是费了一番功夫啊!用心了。不过晶晶已经走了,不说她了吧。说你,你是怎么看我的呢?你就直说,你干嘛要辞职、离开南江宾馆?离开我?是我对你不够好呢,还是你……觉得我待你不够真心实意?或者说……你厌倦了跟我在一起,已经不开心、不快乐了?”
兰欣平静地说:“你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有担当。你对任何一个跟你上过床的女人都是真心实意的。这一点,晶晶不怀疑,我同样也是丝毫不怀疑的。不瞒你说,从发生了罗县那一夜开始,我常常自问,就这样突然跟你上了床,是爱上你了吗?爱你什么呢?又怎么会爱上你呢?我找不到答案。但是我却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不能还像过去那样压抑自己作为女人的应有的欲望和需求,不能没有一点激情地活下去,我也要轰轰烈烈地爱一回,犯罪就犯罪,负责就是,哭就哭个痛快,笑就笑个彻底。那时,我也时常暗暗告诫自己,女人不能太贪心了,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曾被人定义为不详的‘白虎’女人。有你这个小坏蛋足矣,来到人间做回女人……没白活。”
听到这席话,小毛崽异常感动,却更是满腹狐疑,一脸的匪夷所思,不由郑重其事地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辞职离开呢?”
“原因有两个。”兰欣说,“首先,我想出国。”
“出国?”小毛崽不信。
“是的,出国。”兰欣肯定地说,“你看看现在的国人,有关系的、有本事的,有几个不想去国外?改革开放到现在,出国热已蔚然成风,形成了一种潮流,上次我和几个大学同学聚会,有几个是从国外回来的。你猜,我们一些同学都用什么眼光看待他们吗?羡慕、惊讶、嫉妒,而那几个从国外回来的呢?仿佛感觉自己多了许多优越感和神秘感,在我们这些还在国内打拼的同学眼里,他们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和一种满足,十分嘚瑟。当然咯,这可以理解。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体现自我价值,争取社会的承认吗?出国或许是最好的途径。”
“哼哼,真是好笑!西方的月亮真的就要圆一点?”小毛崽冷笑两声,说,“在霹雳国内就不能体现、就会不被承认吗?这个不能作为辞职理由,说第二个。”
兰欣一本正经地说:“第二就是,我想……有个家。”
家,面对这个字眼。小毛崽如鲠在喉,彻底语塞、底气全无,好一会儿才说:“家!这才是你辞职的根本原因对吧?你已经有男人了?”
兰欣不语,既不点头承认,也不摇头否认。
蓦然间,小毛崽想起了江蔷薇针对他两人的关系曾跟他说过的那段肺腑之言:“在你我之间……隔着道德、责任和规矩。道德不让,责任不许,规矩不允。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又舍不得,最痛苦的莫过于,爱而不得,忘而不舍。所以我想……你我只有顺应本心,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负遇见,不谈……亏欠。”想起这话,他貌似觉得都可以解释通了,释怀了不少。
“唉,难怪你近一个月以来,对我爱搭不理哦!”小毛崽长叹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浑身涌起了沉重的无力感,不由重新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大口,又长长地呼出来,然后说,“从前所种都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我早料到了有这一天的,没有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家?没有哪个女人不想做母亲?行啊欣姐,既然我自作,那就我自受吧,你的辞职我批准。只是你记住一点……假如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要……”
说着,他凑近兰欣,一字一顿、正儿八经地说:“一定要告诉我这个……小坏蛋,随时随刻,小坏蛋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眼前帮你,oK?”
兰欣一阵强烈的感动,瞬间泪光闪闪,但却依然风情万种,冲小毛崽妩媚一笑,点了一下头,轻声说:“嗯!一定。”
分手的话,道别的话,到这会儿可以说是说得差不多了,两人的心情似乎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气氛不再那么阴郁、沉重、生硬了。
“周总!”兰欣说,“我辞职以后,你可以全力培养一下农秘书,提拔她做副总。宾馆的事要管理,向总的‘飞宏集团’你也要去操心,没有个得力的副手帮你,你会很累的呀!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嘛!”
小毛崽说:“我也想啊!可是提拔农秘书,风言风语就会出来。现在啊,呵呵,也真是好笑!老总与漂亮女助手之间在别人的眼里,不是那么回事也是那么回事。”
兰欣说:“清者自清,不用理睬那么多吧?”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啊!”小毛崽叹了口气,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本来想晚些时候才告诉你的,可你要辞职了,告诉你也无妨。”